杜若予点点头,愧对完了良心,便喜滋滋东尝一口,西咬一嘴了。
卫怀信看她吃得香,昨天到现在的晦气一扫而空,他倒没什么旺盛食欲,只盯着杜若予看,就觉得色香味俱全了,“好吃吗?”
“好吃啊!”杜若予的腮帮子鼓囊囊的,“你怎么不吃?”
卫怀信双手撑在桌上,“其实我很少像这样,和谁坐在一起,完完整整吃一份早餐。”
杜若予鼓着嘴,瞪大眼睛看他。
“我小时候在美国,睡醒后随便吃个三明治,或者一个煎蛋,就要去赶校车。后来长大点,有心弄些早饭吃,结果生活费和我的生长需求越来越不成正比,凡事能将就就将就,那时候可真饿啊,饿到给我一头大象,我都能生吞活剥了。”
卫怀信边说边给杜若予倒满一杯豆浆,“后来等我自己能赚钱了,却对食物没什么兴趣了,况且我那么忙,花在吃的时间上,能省就省。其实吃饭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对吧?”
杜若予想起他说过,他会赚钱,却对花钱意兴阑珊。
社会是由人搭建起来的,他不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便对生活的很多细节,都兴致缺缺。
杜若予低下头,不敢面对那个呼之欲出的问题。
那么,如今,是什么改变了他?
或者说,是谁让他重新拥有了生活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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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什么玩意儿?”荆鸣揉着肚子瘫坐到椅子前,翻翻拣拣桌上的塑料袋,半天挑不出个能入口的,“这一块钱的豆浆得加多少糖精啊?还有这茶叶蛋,怎么闻着味道这么怪?”
她隔壁办公桌,翘着腿已经补了会儿眠的方未艾拉长调说:“这都是肖队刚刚买回来的,你想想肖队自从离婚后,每天吃的也就这些东西,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荆鸣插了杯豆浆,猛吸一口,差点被甜齁,“我多想念金主爸爸送的定制外卖啊。”
“得了吧,那位爸爸如今撇清和咱们的关系还来不及呢,省得落个贪污受贿,司法不公正的罪名。”方未艾想起重点,“喂,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董蕾蕾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上午九点左右,死因是右手腕动脉割裂,流血过多。法医检查了她的血液、尿液和胃内容物,鉴定出酒精反应,酒精浓度还挺高。根据胃内食物消化,她从死亡前晚到早上,陆陆续续都在吃东西,吃得还不少。哦对,董蕾蕾有酒精肝,症状不轻,应该有长期酗酒的恶习。”
方未艾呜了一声,又点点头。
荆鸣转着椅子来到方未艾身边,“董蕾蕾的社会关系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方未艾把挡在脸上的书挪开,正色道,“董蕾蕾今年26岁,X省Y市人,高中毕业后来到南城KTV打工,后来认识了本地富商成雪阳,被包养的第一年,就给他生了个儿子,也就是董阳。”
荆鸣咋舌,“她生董阳的时候,也就十八岁啊,十八岁的美丽少女,值得吗?”
“她十八岁生董阳,一个儿子换来她现在居住的那套高级公寓,人家心里觉得值啊,况且,你知道成雪阳是个什么情况吗?”
荆鸣咬着吸管问:“什么情况?”
方未艾用手指比划着数字,“成雪阳今年都51岁了,离过一次婚,现任妻子叫苏婉,两任妻子各生了两个女儿,这董阳虽然是私生的老来子,又有病,可在重男轻女的成雪阳眼里,就是传宗接代的大宝贝啊!要不然董蕾蕾能过得这么逍遥自在,坐拥豪宅,无所事事,还生活费不断的?”
“是挺逍遥的,有空没空还撩拨下楼下帅哥邻居。”荆鸣冷笑,“这成雪阳知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小情妇戴绿帽啊?”
“也说不准,如果董蕾蕾不安分,成雪阳也有情杀的动机。“方未艾感慨两声,吁叹,“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小姑娘不思进取呢?要不是我空有一身智慧,缺乏美的才华,我也想抱着金主爸爸大腿求包养,少奋斗多少年啊这是。”
“打住,这念头太邪恶了,容易腐朽你的心灵美。”
方未艾嘻嘻笑了两声,又说,“董阳有病你知道了吧?”
“自闭症,我昨晚和他处了挺久,真是没法沟通,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那条鱼,更别说那个女鬼了,无从查证啊。”
“董阳这个病我问过给他确诊的医院了,医生说以目前医疗水平,很难取得突破性的治疗效果,那孩子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可现在的法律明文规定,私生子和婚生子是有相同继承权的,更何况成雪阳偏爱董阳是众所周知的,难保他不会为了保障董阳的后半生,在将来的财产分配上给予他更多的照顾。”
荆鸣若有所思,“情感仇恨加上财产纠纷,成家那几位太太小姐,都有强烈动机啊!”
方未艾点头,“可不是。”
荆鸣问,“那咱们什么时候上门了解情况?”
方未艾斜睨着她,“你喝完了吗?”
荆鸣猛吸光最后一口劣质豆浆,把空塑料瓶一捏,起身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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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绝想不到,自己时隔多年后再度踏进省精神病院,竟然不是因为自己的毛病,而是陪卫怀信来找线索的。
说不抵触是假的,可为着卫怀信,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那段曾经很熟悉的路。
身穿白大褂的李嘟嘟大步走在前头领路,她的马尾辫在脑后活跃地荡来荡去,“你们消息可真灵通,那孩子是昨晚急诊送进来的,你们今天就过来了。”
有李嘟嘟在,杜若予不敢掩耳盗铃地戴眼镜,故而走起路来像得了颈椎病,脖子梗得笔直,目视前方,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对李嘟嘟的感情比较复杂,一方面自己和李嘟嘟年龄相仿,住院期间交情着实不错,另一方面,她作为患者,对李嘟嘟本能地心怀畏惧,这也是她出院减药后主动与他们断绝联系的主要原因——看见李嘟嘟,她就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病情和未来。
好在身旁有社交能手卫怀信在,他大抵看穿了杜若予的窘迫,总是及时应对李嘟嘟的各种话题,“董阳母亲出事了,他昨天被送回父亲那儿,我正巧有所留意,听说董阳住院了,就想来看看他。”
所谓“正巧”,自然是高薪聘来的私家侦探整夜瞪眼守在成雪阳家门外的成果。
李嘟嘟点点头,她对董蕾蕾的案件并不清楚,但在饭局上知道卫怀信是董阳邻居,也知道他们关心这个孩子,便不疑有他。
她把人带到儿科住院部的某间独立病房前,隔着门上的玻璃,示意他们往里看,“喏,那孩子就在里面。”
卫怀信和杜若予一起往门里看,果然瞧见小小的董阳安静躺在病床上,眼皮松垮垮闭着,不知是自己睡着的,还是镇定药物的作用。
在他的床头柜上,摆着他从不离身的塑料小鱼箱,里头的红色金鱼游来游去,时不时浮到水面,大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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