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的讥讽多过沮丧。
杜若予问:“你……都了解你妹妹哪些事?”
卫怀信摇头,“我父母说怀瑾温顺懂事,从小就乖巧听话,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但我听说,怀瑾的性格比较古怪内向,虽然住宿,但和室友的关系很一般,不爱说话,平日独来独往,似乎没有朋友。”
“你信哪一面的卫怀瑾?”
“她在我这儿近乎一片白纸,这些天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形象,不像同一个人。”
杜若予想到这几日在她家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卫怀瑾,觉得自己亲触的卫怀瑾和旁人口中的女死者,又是第三副模样。
真正的卫怀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卫怀信突然问她:“杜小姐,你和我妹妹……的鬼魂,相处得好吗?”
杜若予一愣,“不好不坏。”
卫怀信没再说什么。
杜若予想了想,终于回过味来。
卫怀信好像已经默认了卫怀瑾鬼魂的存在,但倘若你正面质问他,他必然要否认。
杜若予越看卫怀信,越觉得这真是个矛盾的人。她问:“你们想知道她当晚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认为知道这点,就能摸清楚她被害的缘由?”
卫怀信说:“也是一种可能性。”
杜若予沉吟半晌,平静道:“恐怕我无法帮你。”
卫怀信讶然看她。
“我能看见的卫怀瑾,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否则她也不会撺掇我,让我重返现场,从而被你碰见。”杜若予微微笑,眼里却无笑意,“卫先生,想借鬼神之能破案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鬼神之能……”卫怀信笑了,像是如释重负,又像失望之极,“我既然不信鬼神,却还想借助你的鬼神能力,是我太矛盾了。”
看吧。
看吧!
“不矛盾。”杜若予心里大笑,声音却很轻,“眼里看见的,和心里目睹的,未必能始终统一。”
杜若予用来招待卫怀信的那杯水一直到凉,都没被他动过,他也始终规矩站在一处,不乱走,不坐下。
卫怀信对鬼神学说的探索浅尝辄止,便向杜若予告别,“家里的事还很多,我就不打扰你了。”
杜若予将他送去门口,见他眉间有愁是成人,眼神却清澈如少年,一时看失神。
卫怀信最怕被她盯着看,奇怪地问:“怎么了?”
杜若予嚯地一笑,这次不再故意吓他,“卫先生,我和怀瑾重回现场的时候是下午,当时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如果你有空,明天夜里,能不能陪我再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卫怀信小哥和杜杜要正式结盟去破案啦~\(≧▽≦)/~我们卫小哥在杜杜面前虽然是怂货,但在别人面前,也是可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大家不要笑他!
我们中的少数派 第九章 伪证之罪
卫怀瑾被杀是圣诞过后两天,等到杜若予和卫怀信相约重返凶案现场,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晚了。
卫怀信提前十分钟等在杜若予家楼下,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等过哪位异性。
月色深沉,浮云袅袅。
老旧的楼道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杜若予戴着她的黑色墨镜,拄着她的黑色长柄雨伞,敲敲打打,摸摸索索地出来了。
卫怀信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视若无睹还是上去搀扶。
杜若予像是知他心中所想,在寒风里咧着嘴扯出一个冷冽扭曲的笑,“其实我看得见模糊人影,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正常点就行。”
卫怀信看着她,有些不解,“你在家都好好的,出门为什么要扮成这样?是有什么不方便提的秘密吗?”
杜若予裹紧围巾,“你既然相信了我能通灵,就别对我的事追根究底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卫怀信独自成长于国外,自小便能准确拿捏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果然不再多问。
案发现场距离杜若予家也就盲人步行三十多分钟的程度,他们一前一后,趁着寒夜萧瑟月黑风高,相伴无言地来到卫怀瑾被杀的巷子前。
卫怀信带来了手电筒,正要打开开关,就被杜若予摁住手腕。
“别开灯,那晚很暗。”杜若予朝前踏出一步,悄声道,“那晚下着大雨,很冷,巷子两侧的店面和头顶的窗户几乎都关着,只有很远地方零星一点灯光照过来,隐隐错错的,根本看不清楚。”
卫怀信问:“那你当时是怎么发现怀瑾的?”
卫怀瑾的尸体在巷子深处,歪倒在地上,还被巷口的两个大垃圾箱遮挡。
“我没看见她,我根本不可能看见她,我是听到了她的呼救,很轻微的声音……她当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卫怀信想起杜若予的眼镜,知道她说看不见绝非假话,“既然看不见,那你还听见什么奇怪声音了吗?”
“声音……”杜若予闭上眼,从记忆深处搜索那晚的零星碎片。
她只知道卫怀瑾死于胸腹部多处创口,那些创口凶狠野蛮,不少直接刺穿了她的脆弱内脏,方未艾说现场挣扎的痕迹不多,说明卫怀瑾受袭得快,死得也快。
在杜若予与凶手迎面而过前,她确实不曾听过什么奇怪声音。
杜若予睁开眼,摸黑朝巷子里走,走出几步后,她摘掉眼镜。
站在巷口的卫怀信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你为什么摘眼镜?”
杜若予回头看他,“我当时确认过她还活着,所以摘了眼镜,我想帮她。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怕打扰你。”
杜若予低低笑出声,“原来你不仅怕鬼,还怕黑。”
“……”卫怀信干咳一声,“你想多了。”
杜若予拉长调呵呵地笑,“卫……先……生……你过来啊……”
卫怀信额角抽了抽,“……杜小姐,你冷静点。”
“好吧。”杜若予耸肩暗笑。
此刻巷子里并不比那个雨夜黑,她站在深处,举目四顾,视线定格在黑漆漆的侧前方,疑惑道:“……那里有些地方不对了。”
卫怀信忙问:“哪里不对?”
杜若予摇头,“我不能确定……我之前时常路过这里,但很少走进来看过,大的物件摆放上都没差,就是……哪儿不对了……”
她陷入沉思,卫怀信不敢打扰,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轮廓,孤零零地杵在黑暗里,偶尔动一动,像被风吹过的旧木头。
那实在是很消瘦的一个人,长着清秀淡然的脸,时常会古怪地笑,察觉了自己的软肋,便故意吓唬自己,性格里却有温柔妥协的部分,愿意给予人关怀与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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