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看见他时并无怀疑——他这些天总是定点给她送三餐,规律得很,即便某日早些晚些,也不足为怪。
卫怀信见着她时也没表露出什么不同,仍像平时陪她吃饭,然后问她进展如何。
杜若予说:“梅应该是开始信任我了,但还没到最后一步,就像糊窗的纸,必须捅破了,才能看见内里的真相。”
“你要怎么捅破这层窗户纸?”
“做点什么,让她彻底信任我。”
卫怀信良久无言地盯着她,她湿润的发梢还未干透,黑亮亮地粘在一起,这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小,像个朝气蓬勃的学生——尤其她的嘴里还塞满食物,一点一点地咀嚼。
卫怀信替她抚开额头的一缕碎发,状似不经意地问:“早上洗头了?”
“嗯。”
“若予,如果我这时候要求你退出这个计划,你能答应吗?”
杜若予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就前功尽弃了。”
卫怀信不赞同,“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参与进来,对我而言,你什么忙都没帮上,或许才是最好的。”
杜若予摇头,“不,我更希望自己能帮上忙。”她吞下嘴里的食物,皱眉道,“你知不知道,我有种预感,海洋同盟的内里,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才是最终的真相。”
“即便真有什么秘密,交给警察去查,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可梅不会对他们说实话。”杜若予补充了一句,“你也很明白,如果不是我能帮上忙,肖队根本不会请我协助。”
卫怀信确实清楚刑警队的难处,眼前这种局面,唯有尽快破案才是办法了。
他让杜若予吃早饭,自己把昨晚在监控室和方未艾他们得知的丁浩生相关线索告诉她。
“竟然是丁浩生!”杜若予的诧异不比方未艾少,“居然是他!”
可她很快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利用梅发展海洋同盟,对丁浩生有什么好处?”
她缩在椅子里,曲着膝盖思考,手里还拿着筷子。
卫怀信看她模样,去卫生间拎来仅剩下的一条干燥毛巾,他没有递给杜若予,而是自己站到她身后,温柔地替她擦拭头发。
杜若予的脑袋轻慢地摇来晃去,被擦得舒服了,困意也一并袭来,“……卫怀信,你将来如果失业了,可以考虑替人洗剪吹……”
卫怀信在她鼻尖轻捏一把,心里有气,不想和她开玩笑。
杜若予知道他的担心,安慰道:“这层楼,包括我的病房里,全都有二十四小时监控,我根本不会出事。”
“你的卫生间里没有监控。”卫怀信凉凉地说,“那是个死角。”
杜若予噗嗤一笑,“那里当然是死角,否则就要换我告他们侵犯隐私了。”
她抓住卫怀信的手,让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脖颈处,舒然喟叹,“放心吧,我有预感,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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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并不放心,离开病房后,他熟门熟路地来到监控室,直言要求加入他们的监控小组。
负责监控的方未艾有些为难,“不是我们防着你,就是……这样有点不合规矩。”
卫怀信冷哼一声,“你们找普通人涉险,协助破案,就合规矩了?”
只这一句话就狠狠敲打了方未艾的良心,他捂着心口连忙给卫怀信让座,“你坐你坐,再怎么说你也是杜杜的监护人嘛!合适得很,合适得很!”
卫怀信坐下后,开门见山道:“把昨晚若予房里的监控调出来,我要看看。”
“昨晚?昨晚没什么不对啊。”方未艾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老实地前倾,在电脑上调取监控录像,“几点开始?”
“从她昨晚和梅见过之后开始。”
“那时间挺长的。”方未艾边说边找出那段时间的监控。
卫怀信一眨不眨盯着电脑屏幕。
画面时间在昨夜十一点,杜若予突然起身进了卫生间,出来后,前额头发和衣襟全是水。
卫怀信冷着脸问:“卫生间里没有监控吧?”
同样凑头看屏幕的方未艾吓一跳,“卫生间里当然没有监控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人家医院也是正经医院好吗?”他抱怨完,咦了一声,“不过,杜杜的样子不像洗澡洗头,如果只是洗把脸,至于洗成这个狼狈样吗?”
卫怀信说:“你还记得梅被抓的那天晚上,他们那些海洋同盟的信徒在干什么吗?”
“自杀啊。”
“操作手法呢?”
“往头上套水袋……我靠!”方未艾惊叫,“你是说,杜杜这是……想自杀?”
“自杀还未必,但她可能在尝试了解那些自杀者的感受。”卫怀信的语气像浸着寒霜,“但这不是好现象,毕竟她本身也是个脆弱的精神病患者,很容易被影响,要把这种现象告诉李医生,让她及时干预。”
方未艾忙不迭点头。
监控视频以两倍速播放,等到下半夜近黎明,杜若予再次下床,走进卫生间。
这一次,她逗留的时间更长,等她出来,她头脸衣服全都湿了,并且像是在与人争执。
方未艾有些发憷,“……其实我最近看得多了,已经看明白了,她这是在和她的幻觉说话吧?上回也是,我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后来就明白了……”
卫怀信冷静道:“是怀瑾。”
“啊?”方未艾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哦对,应该是她。”
监控画面里,争执后的杜若予回到病床边,摸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这大半夜的,她给谁发消息?”方未艾问。
卫怀信面无表情道:“给我。”
方未艾又咦了一声,“给你?你们有深更半夜不睡觉聊天的爱好啊?”
“不是聊天,她在向我求救。”卫怀信的眉心几乎皱成川字形,“她本人可能还没有察觉到,她是以怀瑾的名义,在向我寻求帮助。”
卫怀信虽然要求加入监控小组,二十四小时待命,但他毕竟还有工作在身,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接个电话,处理件事。
等他又一次出去再进来,病房监控里已经没了杜若予的身影。他问方未艾,“人呢?”
方未艾在病房、走廊和休闲室各搜了一圈,都没见着杜若予,又去查梅的病房,发现梅正安静地独处看书。
方未艾紧张起来,“她刚刚明明还在的!怎么回事?”他手忙脚乱调取医院出入口的监控,才发现五分钟前,杜若予在医院大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杜杜这是要去哪儿?”联想她昨半夜两次的自杀体验,方未艾恨自己疏忽大意,根本不敢看卫怀信铁青的脸,“我去查那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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