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尴尬地瞥眼认真驾驶的卫怀信,嗫嚅道:“不至于。”
“我办过的凶杀案也不少,真关心死者的家属无一例外就是想尽快找到真凶,可卫家父母从卫怀瑾出事后,加上今晚,来得还没卫怀信勤快!包括卫怀瑾在学校的情况,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还坚持认为那是同学嫉妒毁谤。说句不好听的,比起那个二十多年不见几日的哥哥,卫怀瑾理所应当和她朝夕相处的父母更亲近才是,可为什么比起她死亡的真相,她父母反而更关心她的身后名?”
方未艾埋怨得狠了,有些偏颇,杜若予偷看一眼卫怀信,无奈地劝阻,“父母关心女儿的身后名,那也不是什么错。”
“虽然是这个道理……”方未艾啧了一声,“总之我觉得她父母关注的重点总是怪怪的,杜杜,你自己谨慎点,别被拉进些乱七八糟的事。”
杜若予低低答应一句,挂断电话后,已经尴尬到不敢多看卫怀信一眼。
她在卫怀信面前,还从没这么心虚过。
卫怀信却笑了,“我不会把方未艾的话放在心上,你别担心。”
杜若予垂下头,抠抠膝盖上的毛边,尽量拣些好听的和他说,“我能理解你父母想要维护怀瑾名声的想法。生前身后名,大部分人都相当重视,总不能平白无故被冤枉。你父母,将你从小送出国,又把怀瑾培养成天之骄女,他们在你们兄妹身上投入不小。”
“他们在我们身上,确实投入很多。”
从杜若予的角度,只能看见卫怀信半边似笑非笑的唇角,她心里有疑惑,想想这么成熟稳重的卫怀信却骨子里怕黑怕鬼,又想想高岭之花的卫怀瑾被养出个撒谎的怪癖。
方未艾为人虽直白了点,但多年刑侦干下来,看人的经验还是不差的。
卫家父母,在养孩子这一块,还真说不清好坏。
正胡思乱想,卫怀信又说:“这件事,陈副队找我谈过,他和我说过一句话,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说这是国内初中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我后来查过,才知道它的意思。”
杜若予回忆半晌,想起那篇课文,“应该是触龙说服赵太后的一句话。”
“对。”卫怀信笑了笑,“我虽然和怀瑾接触不多,但有些事我还是知道的。我和她,都是被计太远的孩子,而有些计,未必出自父母之爱。”
杜若予很想问,不是出自父母之爱,那是出自何物。
可她到底没问出口,而卫怀信也不像会开口回答这问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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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霓虹闪耀,街上往来车呼。
杜若予问卫怀信,“我没认出凶手,你失望吗?”
“没那么失望,况且我也不认为那男孩是凶手。”
杜若予微愕,“为什么?”
卫怀信平淡而谈,“杀怀瑾的人,出手迅速果断,虽然动机不清楚,但时机掌握得相当好,也懂不少反侦察手段,实在不像这种逻辑混乱,遇到事就惊慌出错的小男孩。”
杜若予对刘赟敦也是相同印象,但他们都明白对人的印象最容易出错,因此这纯属推测毫无实证的话,也没什么探讨必要。
杜若予的肚子恰好咕噜叫唤两声,卫怀信便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饿着肚子容易失眠。”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扬起嘴角笑,杜若予纳闷问:“你笑什么?”
“我想起刘赟敦和女朋友吵架的细节。”卫怀信乐道,“我送你回家,又主动请你吃宵夜,这不算是垃圾堆里的男朋友了吧?”
杜若予嘿嘿笑,“虽然不是垃圾堆里捡男朋友,但也不算披金挂银,锦罗绸缎。”
卫怀信知道她在开玩笑,“披金挂银我懂,但是后一个的标准是什么?”
杜若予想了想,怜惜地轻拍他昂贵的大衣衣袖,“其实你这衣服,大概也够了。”
卫怀信失笑。
车子驶进学府大道,路边有家招牌惹眼的夜宵烧烤店,卫怀信问:“吃烧烤吗?还是吃点清淡的?”
“不用麻烦,我家里冰箱还有点吃的,回去热热就行。”
卫怀信知道杜若予独居,也猜她是不愿与人深交,便不强求,“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吧,先前怀疑你的事还未向你正式道歉,还有这阵子麻烦你的事,都想好好谢谢你。”
杜若予已经掏出了她的护眼神器,揣在手里无意识摸着,“吃饭就免了,我很多年没在外头餐馆吃过饭了。”
“那好吧。”卫怀信暗想吃饭不便,那下回带点礼物送给她,也可当做谢礼了。
两个人又聊两句,车子拐进学林街,在他们停车位置斜对面,还停着辆外地绿皮出租车。杜若予下车前已经戴好眼镜,故而没看见那辆出租车。
学林街进巷子的路段有盏路灯似是接触不良,灯光明明灭灭,闪得卫怀信心头不安,他唤住杜若予,自己匆忙下车,一把拉住她胳膊,“我送你到楼下吧。”
杜若予面向自家巷子,促狭地笑,“那里面暗,你不是怕黑吗?”
卫怀信反驳得一本正经,“我不怕黑。”
杜若予故作严肃地认同,由着他搀扶慈禧一样携带自己往前走。
大学城不比市区繁华,过了夜里十点,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杜若予为节省房租,住的老楼房更是连街头路灯都照不光明。卫怀信带她走了一段,本没什么异样的耳朵里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磕碰。
像是踮起的鞋尖踩上了塑料盒,越静,便越清晰。
他的听觉自小灵敏,听出是身后的响动,身体立时有所反应。
眼瞎状态的杜若予也是个敏感人,察觉到身侧卫怀信突然收紧的手指,她闷声低问:“怎么了?”
“可能是路人。”卫怀信安慰杜若予的同时,原先握在她胳膊上的手已经悄悄探过后背,将她半圈在身侧。
再走几步就是杜若予家楼道的铁门,那铁门上的老锁早被人为破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掩耳盗铃地虚掩着。
卫怀信护着杜若予走到楼道里,重新掩好门后,带着她迅速爬到二楼拐角处,才将她松开,摘了她眼镜,并小声道:“你快回家,关好门后先不要开灯,免得被他知道你住哪。我躲在这儿,如果那家伙真是跟踪你,肯定要开那扇铁门。”
杜若予脑袋里已经全是方未艾说凶手曾想杀她的警告,她害怕得想马上躲回家里,又不能让卫怀信一个人在这儿独斗杀人凶手。
她想揪卫怀信的衣领,骂他不是怕黑怕鬼吗?怎么遇到跟踪狂杀人犯,反而胆大包天。
他到底是胆小还是胆大?
“你……”杜若予想叫卫怀信和她一起上楼,可话刚出口,一楼铁门已经发出令她毛骨悚然的声响。
嘎呀,铁门被小心翼翼推开,来人可能也是怕出声,故而只推开一道容人通过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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