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下,大概起了好奇,“你还能看见什么?”
杜若予说:“没有了……”
陈姐在角落里沉思许久,最后走过来,用一种诡异复杂的表情,掀开桌上的厚油布,终于露出了底下藏着的那个方形物体,“我本来是想偷去卖的,但是在卖之前,给你试试或许不错。”
杜若予只看一眼,心就死死沉了下去。
那台乳白色的仪器杜若予几年前曾在精神病院瞧过,前不久为了董蕾蕾案件去北市时,也在青少年戒治中心里看见过。
那是一台电击仪。
陈姐把仪器往杜若予身边挪,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如何接电。
杜若予咽下喉间的艰涩,干巴巴地问:“……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机器我偷出来不容易,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总要试试。”陈姐总算从角落里扒拉出个电插座,接上仪器,仪器的指示灯便亮了。
杜若予的脑子嗡嗡作响,“……试什么?”
陈姐笑了,笑容里透着叫人窒息的主宰欲,“试试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真像人家说的,既能叫人痛不欲生,又能治病呗。”
“……”杜若予害怕地想远离那台电击仪,无奈身体被绑,根本动弹不得,“陈姐……”
她想讨饶,可陈姐嘘了一声,她的笑容弧度还跟往常一样,既有人畜无害的一面,又有阴险恐怖的一面,“没事,咱们就试试,反正那边不同意我的要求,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说罢,她开始往杜若予脑袋上戴感应线。杜若予摇头挣扎,陈姐直接摁住了她的脑袋。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杜若予都快哭了。
她实在害怕。
怕得想死。
在北市瞧见的那个被架出电击室后尿失禁的男孩又浮现在她眼前。
“不要这样对我……”她苦苦哀求。
陈姐掰正她的脸,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我听说,老魏如果被执行死刑,也有可能是电击呢!”
“人嘛,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些代价,你说是不是?”她话音刚落,手指直接将电流旋钮转到中度以上。
“啊啊啊啊啊!”杜若予尖叫。
陈姐仿佛被吓一跳,连忙把旋钮转回原处。
杜若予原本弓起的身体瞬间虚脱地落回原处,她颤栗不停,浑身冷汗热汗交错着涌出来。
她头晕目眩,隐约看见有个纤瘦人影蜷缩在棚屋角落里嘤嘤哭泣。
她呢喃着朝她看去,“……怀瑾?”
角落里的人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杜杜,我救不了你,我又救不了你……”
陈姐的手指又捏住了旋钮,“你又在和谁说话?怀瑾吗?”
她边说边缓慢扭开旋钮。
杜若予的手指无意识弹动起来,她难受地小声哼唧,半边身体不由自主想蜷在一起。
陈姐漠然地问:“杜小姐,你不活在你的幻觉世界里,为什么非要掺和别人的事?”
杜若予控制不住面部抽搐的肌肉,她艰难地将头转向陈姐,有一丝晶亮的口水淌了出来,“……是怀瑾啊……”
“怀瑾……”陈姐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卫怀瑾的身份,“就是去年冬天,在大学城巷子里被精神分裂患者杀死的大学女生吧?真巧啊,你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居然和她做了朋友。”
旋钮被归回原处,杜若予大汗淋漓,却木讷地点点头。
陈姐又问:“她是你的朋友吗?”
杜若予还是点点头。
“最好的那个吗?”
杜若予恐惧地看向她,脑子里喊着不,身体却因为电击,白痴一样地点了点。
===
杜若予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像航行在船上,起起伏伏,颠簸不断。
偶尔有一两朵巨大的浪花打过来,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晃荡,这时,她会短暂地留意到自己是蜷缩在某个狭窄角落里的,手脚大概还被捆绑住,只不过换了种姿势。
不知道自己漂流,或者说颠簸了多久,直到搭载自己的船停了下来,她有刹那想起自己应该是醒着的,却又觉得不如不醒。
“杜小姐?杜小姐……”陈姐的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十分有耐心地在杜若予耳旁呼唤。
杜若予潜意识里抗拒这个声音,她不想醒过来,可眼皮仍是不受控制地虚弱地张开来。
眼前是陈姐近距离放大的脸,还是那副和善可亲的面貌,可杜若予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不是什么天使,这是魔鬼。
从地狱里爬出来,专门折磨她的魔鬼。
“杜小姐。”陈姐用一块手帕,温柔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汗珠,“你看看咱们到了哪里?”
杜若予把眼皮撑得更开,有滴热汗滚进她的眼内,刺疼的感觉瞬间叫她清醒,她眯着眼,因为视线不明,愈发忐忑地看向混沌的周围。
粗糙的手帕揩过她的眼睛,这让杜若予好受了一些。
她重新睁眼,总算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这是一栋废弃大楼的高层,土坯结构,四面开阔,南城的三伏天像高温的蒸笼,从高空望出去,炽热的阳光灼灼耀眼,过于明亮,反而叫人痛苦。
杜若予低下头,她感觉自己在脱水,“……陈姐……”她已经连说整句话的能力都没有了,“……可以给我喝点水吗?”
“可以啊。”陈姐答应着,果然去边上拎来一瓶矿泉水,抬起杜若予的下巴喂给她喝。
杜若予像干涸的鱼,张大嘴正待汲取水的滋润,可那甘甜竟然只落进一小口,还没进到喉咙,仿佛就已经蒸发殆尽。
她舔舔脱皮的嘴唇,喃喃道:“……再多点……”
陈姐拧回瓶盖,笑吟吟道:“可不能再多了。”
杜若予痛苦地扬起脖子,长长的呼吸里,每一口都是灼热滚烫的。
她太痛苦了。
陈姐捏起她的下巴,“杜小姐,怀瑾去哪了?”
杜若予的视线再次失去焦点,她迷糊糊地看向陈姐,声音沙哑,“……怀瑾?”
“对,怀瑾呢?”陈姐笑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她现在在哪?”
杜若予艰难地转动脖子,在明亮高温石灰色的土坯楼层里,好不容易看见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的卫怀瑾。
“怀瑾……”她想朝她伸手,却连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怀瑾……又哭了。”
“她为什么哭?”
“……她怕我死……”
“那她自己不怕死吗?”陈姐说,“死确实很可怕,没有哪个人是不怕死的。”
杜若予记忆里浮现出她与卫怀瑾的一些谈话片段,茫茫然地,似乎确实得出了这个结论,“……死……她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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