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仰头看她,见她双目含光,嘴角得意,心里咚咚有了不好的预感,“卫怀瑾,你在等谁?”
卫怀瑾嘿嘿笑道:“我天一亮就坐在这儿等着啦,能让我大冬天如此积极主动的,你说是谁?”
杜若予一直朝后仰头看她,这个姿势维持得久了,她感觉大脑有些供血不足,缺氧,正想掰正头颅,却忽然听见通往前院大门的廊下传来几声脚步声。那声响敲在砖面,和养老院往常出入的老人截然不同,杜若予侧耳听了两声,眉头渐渐靠拢,就像久远记忆里有一片落叶飘进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这脚步声,她太耳熟了。
那脚步由远及近,在杜若予僵硬着脖子终于转过脑袋时,一身黑沉沉西装大衣的卫怀信就这样站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头发极短,不比光头强多少,发茬下青白的头皮里蜿蜒开两条弧形的丑陋的伤疤,那是他三番两次被开颅修脑的证据,恐怖异常。
清晨的日光从他身后万丈辉闪,他微微俯下身,面带笑意地看向杜若予,“我终于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一个人带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对于写作,我会尽快追上步伐的。对大家深感抱歉!
咱们中的少数派 第八章 恋爱小事
杜若予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直到身后卫怀瑾捂住脸尖叫着原地蹦跶,她才惊醒过来,先回头瞪了发疯的始作俑者一眼,才忐忑地看向卫怀信,半天嗫嚅着问一句,“……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卫怀信仍是俯着身,闻言摸摸自己脑袋,“你说这个吗?”
杜若予木头似的,呆愣愣点了个头。
卫怀信见她表情,觉得好笑,故意拿拳头敲敲自己脆弱的脑壳,咚咚两声,“好了。”
杜若予就像屁股被点了炮仗,迅速炸跳起来,“你怎么回事?那是能开玩笑的吗?”她火急火燎地站在卫怀信身前,看样子很想检查下他脑袋有没有被敲坏,却强抑制着不敢乱动,便显得很是手足无措,“我……你……”
卫怀信失笑,倒是很坦然地抓住她的手,举高了来摸自己脑袋上的手术疤,“你看,现在装在里头的,是最好的人工颅骨,只要没什么人玩命地来撞我脑袋,或者没什么人存心想把我气死,都不会有什么事。”
杜若予的手指谨慎地摸在那块疤上,隔了良久才半放下心,“……那就好。”
她这才想起卫怀信还抓着自己的手,心虚地想要缩回来,目光瞥见卫怀信光秃秃的五根手指,心里怅然若失。
院子一角的厨房门口探出颗脑袋,拖着困倦音调懒洋洋地问:“杜杜,谁在那里?”
杜若予警觉地竖起耳朵,一边回答不认识,一边拉着卫怀信,猫腰快速往自己宿舍里钻。
他们一进小房间,杜若予反锁好房门,又听外头没什么动静,这才吁了口气。
卫怀信哭笑不得,“干嘛跟做贼似的?”
杜若予斜他一眼,心说慈心里不少人认识他,如果他亮相了,少不得一堆人嘘寒问暖,自己努力想要切断的东西,就会被许许多多人你一针他一线地缝合起来。
“你……”杜若予坐到床铺边沿,两只手局促地压在身侧,“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正四顾研究着杜若予生活环境的卫怀信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头面向刚刚在看的一个小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有些年头了,是一家四口站在一处院落大门前,里头的小女孩只有十岁上下,眉眼依稀可见杜若予如今的样貌——这照片是搬回业县后杜若予特地向王青葵要来的。
卫怀信把目光转向照片里的年轻女人,他在案卷资料里见过这个女人。
那是杜雅兰,十多年前轰动一时的入室盗窃杀人案件中的受害者。
杜若予的母亲。
杜若予没注意到他在看什么,只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问话,便又问了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卫怀信头也不回道:“有人告诉我你在这儿。”
“谁?”杜若予皱眉,她身边的人都受过叮嘱,不会有人将她的行踪告诉他。
卫怀信终于不再盯着旧照片看了,他一回身直接挨着杜若予坐下,吓得杜若予迅速朝旁边挪开一步。
卫怀信挑眉,跟着挪动,仍是紧紧挨着她。
杜若予又挪动屁股,卫怀信紧追不放,直到杜若予靠到了床头,她才苦恼道:“……你别离我太近。”
“为什么?咱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杜若予撇嘴,不敢看他与从前相比明显苍白的脸,“……你不是失忆了吗?”
“失的是忆,又不是人,难道咱们俩在我失忆前已经分手了?”
杜若予哑然,“……那倒没有。”
“那咱们这么坐着,就合情合理了。”卫怀信弹弹平整裤子上并不见的褶子,姿态倒有几分古时候青楼嫖客的恣意,眼里也含着几分逗弄戏谑,“还是说,咱们过去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坐在一起过?不至于吧,我再不济,在出事前也该是个身心健康的男青年啊,坐怀不乱可以有,存天理灭人欲就算了。”
杜若予的脸微微胀红,心说人家脑袋开瓢都肉眼可见地成了弱势群体,这位仁兄怎么还天赋异禀,汉语言文化水平突飞猛进了。
她耷头拉脑的,偷偷嘀咕,“……难道吃错药了?”
卫怀信没听清,歪头来问:“你说什么?”
杜若予用力摇头,又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卫怀信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杜若予皱眉,眼里压抑着痛苦,“……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自然是了解了事情全部经过才来的,否则就我受伤住院你这个正牌女友都不来看一眼的恶劣行为,我早以牙还牙了。”卫怀信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龇了下他白花花的两排牙,但他旋即又笑,“开玩笑的,别怕。”
杜若予却不是开玩笑,“你不怪我?”
卫怀信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拍拍膝盖,又长叹口气,“医生说我受损的记忆需要良性刺激才能全部恢复,所以我来找你了。”
杜若予一想起他受伤经过,太阳穴的位置就像关了只狂暴兔子,上蹿下跳,左冲右撞,“……那些记忆,不恢复也罢。”
卫怀信却像没察觉她的失落情绪,故意凑到她面前,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问:“哪些?假如要筛选,不是应该全摆出来,让我这个受害者先挑吗?”
杜若予闭紧嘴,不吭声了。
卫怀信近距离盯着她看,看她紧锁的眉头,看她忧愁的眼睛,看她有温度的嘴唇,然后想起挂在家中卧室里的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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