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峤笑了笑, 手指慢慢地划着他的手心。
一下一下,划得毕禾心里痒痒的。
砰砰砰。
房门被有礼貌地敲了三声。
“阿峤!”门外一道大咧咧的男声,“窝屋里干嘛呢?停电了, 出来聊五块钱的呗!”
薛峤动作一顿, 毕禾在黑暗里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奈。
“你去吧。”毕禾突然推了他一把, 没使力, “我要读条。”
薛峤听懂了他的意思, 揉了揉他额前的刘海:“慢慢想,别急。”
毕禾抓住他的手,吧唧一口。
薛峤起身出了门,关门之前先关了房间顶灯的开关,以免突然来电刺激到毕禾的眼睛。
毕禾躺在一室黑暗里,想着该从哪里说起。
他纠结许久也没有好好同薛峤聊过分开的这几年,其实并不全因为组织不好语言,更多的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语气同薛峤讲述。
他不愿意故作轻松,却也不想变得苦大仇深,在薛峤面前卖惨。
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毕禾叹了口气,读书时他最不会写的就是记叙文。
大酒店的工作人员很有效率,电路很快就恢复了,但毕禾坐了几小时飞机又坐大巴才来到这边,其实困得不行了,当薛峤与丁向元几人道了晚安回房时,毕禾已经模模糊糊地快睡着了。
但薛峤靠近时他还是睁开了眼,半清醒半迷糊地看着对方。
薛峤捏了捏他的脸,自己去简单洗漱了一番,也钻进被窝里和他挤在一起。
薛峤的身上有很清冽的味道,毕禾咕噜咕噜地滚进他怀里。
就和男神同床共枕了,进展神速。
毕禾心里嘻嘻地笑,不要脸地伸出双手环住薛峤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胸口。
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拱来拱去,薛峤眉眼间都是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伸手抱住毕禾。
毕禾听了一会儿他的平稳的心跳,突然道:“阿峤。”
“嗯。”薛峤低低应了。
“你还记得我高二暑假过生日吗?你送了我一份生日礼物。”毕禾缓缓地道,声音很平静。
“当然。”薛峤沉默了几秒,右手与他十指相扣,“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毕禾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等薛峤说话,他又平静道:“那之后没多久,我父母去世了。”
薛峤动作一顿,毕禾却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手背。
“是意外——他们去乡下接我奶奶,路上出了车祸。”
“警察说是我爸疲劳驾驶——我也不知道我爸怎么会疲劳驾驶,他们说是便是吧,车子在盘山公路上撞破了栏杆,掉到江里去了。”
毕禾慢慢说着:“他们说我爸当场就死了,我妈是在医院里没抢救过来去的。”
薛峤将他抱紧了一些,低声问:“你呢?当时在哪里?”
“在家。”毕禾道,“我那天感冒发烧,我爸才决定不让我回乡下,而是去把我奶奶接回来。”
说着他笑了笑,轻松道:“所以我逃过一劫。”
话音刚落他轻轻咳了两声,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感冒时一样。
薛峤拍了拍他的背:“慢慢说,慢慢地。”
他知道毕禾还没有说完,甚至这场事故只是一个开端。
毕禾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还是教授,小康家庭,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一场车祸将毕禾逼上绝路,以当时毕禾的个性,就算是卖了房子也会继续读书,不会突然消失。
所以那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我还是挺伤心的。”毕禾揉了揉自己的脸,“但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总是在你以为已经最糟糕的时候,再给你重重一击。”
他又笑了笑:“他们出事的时候,车上还有个姑娘,我猜应该是搭顺风车的,我爸每次遇到拦车的大学生都会捎上一程——也没救回来,和我妈一起在医院咽气的。”
“那可真是噩梦的开端啊——”毕禾幽幽道,声音里满是无奈,“责任方是我爸,判了一些赔偿。本来我爸早些年给我存了些出国的钱,我拿出来陪给那姑娘的家人了,他们原本拿了钱回乡下了,结果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几天就回来了,要更多的赔偿。”
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挺想不明白的,最开始那姑娘的爸妈也没怪我家,拿了赔偿也没闹,还留了小一万给我让我继续读书呢……谁知道突然就又带着一堆亲戚回来了,非要我卖了房子赔给他们。”
薛峤低声问:“你赔了?”
“嗯哼。”毕禾闭了闭眼,“我那时候多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觉得都是我爸疲劳驾驶的错呗,叔叔阿姨失去了女儿也很伤心,我想我已经成年了,有手有脚的不至于饿死,就真的把房子卖了,反正可以住学校,放假了回乡下去就是了。”
“……但是他们不会满足。”薛峤道。
“对啊,他们要了房子,还要更多的钱,从几万到几十万,我哪有钱?最值钱的也就一屋子的书,论斤卖都没有五百块的。”
毕禾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我那时候虽然是个傻比圣母,但是也知道他们狮子大开口不正常,可我也没有办法啊,他们差点闹到学校去,我不想你们知道,但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薛峤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毕禾生日之后不久他就去了专业课的学校,全封闭式地上课,直到第二年春节才放假回来,而那时候毕禾已经“出国”了。
毕禾感受到了他的沉默,抬起脸来看他:“其实后来我想明白了,知道有人在搞鬼。”
“因为我后来有一天躲在一个小面馆的时候,碰巧遇到一个人——之后我才想到并不是凑巧——他让我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就去找他的朋友,他说的就是麻杆。”
“我也是几年后慢慢地想才想明白,如果这一切不是有人安排,怎么会那么碰巧遇到‘好心人’,麻杆怎么会那么好心收留我。后来有一次麻杆喝醉了,我趁机套了他的话,和我猜的**不离十吧。”
薛峤皱了皱眉。
毕禾对他笑了笑,翻了个身躺进他怀里:“麻杆对我一直很愧疚,其实我没有怪过他,虽然他好像觉得他是帮凶,把我带坏了,但是我倒一直很感激他给我一口饭吃,虽然他长得不好看吧,但也是我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感受到薛峤的沉默,他又笑道:“是不是被震惊到了?有没有特别心疼我啊?”
薛峤难得没接他的玩笑话,而是问:“你认为是谁会为难你?”
十七八岁的毕禾内向到孤僻,根本不可能得罪人到这个地步。
那姑娘的父母必定是受了谁的唆使,把毕禾往绝路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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