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被男人撞得“吱嘎吱嘎”响,娃娃的两只胳膊被绑在扶手上,陈志能看见他疼到极处时用手指抓木头的样子,他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却因为疼痛变得凌厉扭曲。
陈志亲耳听着娃娃从最初的闷/哼,慢慢变成哭喊,再到声嘶力竭的尖叫,最终消沉成喑哑的低吟,他似乎连泪都流不出了。
他听他哭着说:“不要了……求求你……我好疼……啊啊……我不要了……”
到最后陈志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椅子上露出来的长发,摇摇欲坠的晃在他的眼前。
从开始到最后,娃娃都在经受着如同下地狱的惩罚。
而陈洲就是那个把他活生生剥皮给他看的人,看一个人的生命是如何被人为的磨灭,这种残忍已经超出了陈志的底线。
陈志在和自己作斗争,没人能在这时救他,就像没人能救另一边的娃娃一样。
某种时刻,他们三个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出路,没有尽头。
一个如同巨龙般的企业,管理层的父子三人,名不见经传的小鸭子……一个个筹码被人心安理得的放在陈志天平的两端,让他觉得窒息般的难受。
而让他最难受的是那个一直被迫受苦的孩子,那些人逼着他讨饶,逼着他说好听的话,可娃娃只是红着眼睛透过冰冷的镜头看看他,然后咬着牙撑下去。
他一句求他的话都没说。
陈志看着从他腿里流出的血,认命的闭上眼睛,停顿了几秒。然后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就听见一道消沉而坚决的声音——
“股份我只能给你百分之五,别以为公司法务是吃干饭的,到时候弄砸了咱俩谁都别想好。剩余的百分之三我以现金的方式给你。”
“好。”陈洲出乎他意料的应答下来,整个人似乎很累了,微皱着眉头问他,“你打算给我多少?”
“一个亿。”
“呵呵……”陈洲疲累的笑的起来,似乎在嘲笑着什么,“陈志,一个亿买一个鸭子……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能冷得下心,我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是你,我冷不下心。“陈志颤抖着手拿起放在茶几上好久的红酒杯,如同饮鸩般的喝了下去,“这一个亿不只是救他,也是救我自己,我和你不一样,陈洲。我永远都不会让我变成你,我不会因为外在的原因而成为恶龙,我想做屠龙的人。”
陈洲突然觉得有点累了,“那你想怎么办?”
“把人给我,股份我周一转给你,剩下的钱我见到人后用我的私人账号转账,你用这笔钱可以买任何东西。但是哥……”陈志突然的叫了他一声,嗓音有一瞬间的沙哑。陈志的眼眶蓦地深邃,背光处显得整个人面部凌厉,“我不欠你的了,爸不欠你的了,你以后想怎么样随你的便吧,但是你记住,只要有我陈志在一天,你就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若是害怕,大可以来对付我。”
说罢他转身就走。
两秒后一个短信进来,上面是一串地址。
一路的风驰电掣,陈志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他并不是个轻狂的人,就在他最招摇的时候依旧遵循着最基本的公序良俗,何况是现在。但是陈志等不了,他打开车载音响,逼着自己不去想他。
陈志的车开的飞快,他整个人坐在车里有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孤独感,安全带束缚着他,车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行人匆匆,轻鸣的引擎声似乎隔着很远,绕在耳边的时候充盈着固执而冷漠的声音。
陈志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渴望被救赎。
车子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按照陈洲发给他的地址,一片老工业小区,窗玻璃碎着,小区的墙皮掉了好些,一眼望过去有种失落之城的味道。
可陈志知道那个孩子就在这里,他的哭声曾回荡在这片风中,却无人来救。
陈志沉着气走过去,地址最终的方向是一道防盗门,那道门虚关着,里面没开灯。
陈志其实心里根本就没准备好,他怕陈洲为了报复他真的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来,他怕他一推开门就看见里面满是鲜血淋淋,而地上躺着那个小孩儿的尸体,他怕那个小娃娃就这么死了,他什么都怕。
陈志盯着那个门把手好久,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陈洲精心为他设置了一个圈套,那他也心甘情愿的折在这里,到最后无非就是一个死,只要让他死之前看看他就好。
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欺骗自己,但唯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所有的佯装和逞强都褪的无影无踪,无人能在寂寞的对视中装糊涂,谁也不能。
陈志咬着后槽牙,用手推开门,一只脚迈了进去……
陈志适应着黑暗,随后他就闻到了那股淫/糜的气味,他试探的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孩子。
娃娃依旧维持这那个姿势被绑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碎的不成形了,头发盖在脸旁,被汗浸的一绺一绺的。在那麝香般的味道里,夹杂着一丝丝不死不灭的血腥气。
陈志有那么一刻不敢看过去。
可能是开门的声音惊扰了绑在椅子上的人,陈志眼睁睁的看那个小孩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随后笨拙的试图缩起身体,怕的浑身发抖。
陈志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目光看着他瘦削的侧脸,看到娃娃觉得有什么不对,拧着身子抬起脸看他。
而他所有的表情都在看到陈志的那刻变了。
娃娃全身上下遍布淤青,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一张惨白的脸,黑色的大眼睛失神的看过来,似乎有刹那的迟钝,几秒后,那双如同被秋风扫过的眼睛眨了一下。
然后他就哭了。
在很多年后陈志都记得这一刻,男孩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来,会在尖细的下巴尖,像初春的雨。
陈志看着他撇下来的嘴角心就开始疼,疼的他受不了。
娃娃自从长大后就再没这么哭过,就算身上再疼,日子再难熬他都没有。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不甘心都是用来折磨自己的,只要眼泪不流出来,就总能骗自己一切都会好,但如果他哭了,他就骗不了自己了。
可他看向陈志,到底没忍住。
陈志红着眼睛看娃娃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可怜的目光似乎能剜进他的心里去,让他难受的想去抱抱他。
而他就这么做了。
陈志走上前,试图稳住自己颤抖的手,他慢慢的解开束在娃娃身上的绳子,甚至害怕碰到他的伤口。解到腿时,娃娃下意识的就想躲,他觉得自己脏。他记得那些男人看他的目光,他们拍着他的身体,叫他“乖孩子”,然后把他按在身子下面狠狠的做。他们喜欢听他走投无路的哭声。
陈志看他腿/间的鲜血淋漓,瞬间就湿/了眼眶,他低下头,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膝盖,娃娃“呜呜”的哭声像是某个被迫离开妈妈的小动物,陈志把他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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