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酱料酒,从前在宫里,头一年就会先封好埋上,等到第二年冬天才拿出来做腊肉,比这个可要香多了。
不过条件有限,连盼决定还是先将就一下。
连大爷从前哪儿吃过这个,村头称两斤猪耳朵就馋得不行了,这会儿光看连盼在这边腌制腊肉,肚子就有点饿地慌,只好又进屋到谷仓里去找橘子吃。
这一坛子酒全部倒到肉里,刚好将肉全部浸匀,连盼和好拌匀之后,便将装肉的坛子装好,盖得严严实实,又在外头蒙了一层油纸,这才转身回厨房。
绝大部分肉类都被拿来腌了,只留了一小部分,用来做肉脯。
其实连盼之前也没料到肉脯在现代会这么受欢迎,超市里到处都是卖各种牛肉干猪肉干的,连盼也买来尝过,感觉味道实在是一般。
也不是说不好吃,就是觉得味道不对,总觉得里头放了太多添加剂,吃起来怪怪的,没那个风味。
因为腊肉已经腌好放坛子里了,连盼空出手来了,这才进厨房忙活其他的。
连大爷觉得自己待在屋子里实在是有点熬不住,带着一副象棋,出门找自己那个几个臭棋篓子老头子下棋去了。
连盼心里好笑,手上却一刻也没停。
这些个过年的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好,尤其是腊肉腊鱼这些,都是要时间的。
而且……虽然严易没说,但连盼心里总有个预感,他今年肯定是要来羊角村的。
说不准是哪天,到时候,家里不能连个招待客人的菜都没有。
连盼一边想,一边手上已经整整齐齐切好了牛肉片,丢到锅里煮。
片刻之后,牛肉已经煮好,捞出来。丢了大料、花椒、孜然、辣椒生姜白糖和了和,连盼从橱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往锅里倒了一些,又倒入酱油调料等,继续闷上盖子煮。
红酒也是网上买的,其实味道一般,因为倒时不小心沾了一点在手背上,连盼伸手舔了舔,始终觉得今年没自己酿酒是个遗憾。
不是她不想酿,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在校时要做的事也多,没那个精力。
就这么一忙活,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晚上,连大爷抱着象棋回来,大门开着,就见连盼正在摆盘。
桌子上不知焖了什么,香得紧。
他连忙奔进了屋里把象棋给扔了,像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上桌旁坐好,连盼这才揭开了盖子——里头整整齐齐摆着一盘牛肉。
应当是现蒸的,还散发着热气,在暖黄的灯光之下,这一盘酱色的牛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什么御赐珍品一般,连大爷甚至还看到肉片随着连盼微微揭开盖子不小心碰到而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么快就好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直接一筷子伸向了牛肉,直接扔进了嘴里。
嫩、香、微辣,下饭。
不想多嚼,嚼两口就巴不得赶快吞进肚子里接着去吃第二块。
连大爷刚准备去盛饭,连盼已经端了两碗米饭上来了。
爷孙俩相视一笑,就着一盘香肉脯,还有园中几个新鲜的小菜,开吃。
小院之中透出去的暖光照得院中亮堂堂的,大黄狗在两人腿间绕来绕去,不满地呜咽,试图多分得一点食物。
连盼只好给它单独弄了一碗,又拌了之前煮肉剩下的一点肉汤,丢了几块肉进去给它。大黄这才消停,刁着自己的饭碗,一个人躲到了角落里,好像生怕有谁会来抢它的食物似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连盼差不多都是这个节奏,一秒钟都没停歇。
不是在腌制各种冬季小菜,就是在洗李子、熬糖浆,连大爷几乎每天都能吃到一种甚至好几种新的食物,眼瞅着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跟年轻人一样,有点发胖的趋势。
终于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
连盼起了个大早,和往常一样,把挂在厨房里的腊肉一条一条取出来,晒到外面院子里去。
J市的冬天天气一贯很好,几乎都是大晴天,很适合晒腊肉。
连着这几天风干下来,腊肉都已经有点硬邦邦的感觉了。
老爷子早起去村口打酒去了,所以院门是开的,连盼正在挂肉干,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突然凑了一个人过来,声音突然响起,“你要不要我帮忙?”
他凑得很近,连盼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姚凯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
人与人之间,是有个安全距离的,一般情况下来说,恋人最近,亲人次之、朋友再次之,陌生人一般都会保持半米左右的距离,这是常识,也是礼貌。
但是这个姚凯仿佛似乎不知道这个常识一样,突然凑得这么近,人几乎都快贴到连盼背上了,连盼发现他来了以后,几乎是立刻跳到了前面。
她心里十分不悦,但爷爷又不在院子里,只好干巴巴朝他道,“不用了,我自己挂就行。”
其实姚凯也就是问问,他本来是悄悄靠近连盼的,结果连盼一下子跳出去了有半米多,离他一大截,姚凯又不好再凑上前去,只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她。
连盼真是被他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一个人闷头在那儿挂肉。
姚凯似乎很想找点话题跟她聊一聊,奈何他这个人生性木讷,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好说的,想了半天只想到自己母亲李翠芬提醒他的“勤快点,帮着干点活扫扫地什么的”,便一下子抓起了连家立在墙角的扫把道,“我……我帮你打扫院子。”
他抓着扫把,低头就那儿啪啪扫地,连盼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用扫把在地上扬起了一阵灰尘,连盼都快要疯了,连忙把刚刚挂好排成一排的腊肉刷拉拉都往里面拉。
“我这儿还晒着腊肉呢,你扫什么地啊你!”
姚凯其实压根也没想那么多,一时拿着扫把扫也不是,不扫也不是,涨红着脸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但是我妈说……”
连盼实在不想听他在这儿扯这些有的没的,一抬手就直接打断了他,“对,我有,所以你也别过来了,我知道李婶想的是什么,但是我没那个打算。”
姚凯似乎没料到她竟然会说的这么直接,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他手里紧紧握着扫把,突然觉得有点伤心。
一段还没开始的暗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本来他只是觉得连盼长得挺漂亮的,母亲说是介绍给他的对象,他喜滋滋就回来了,后来听说连盼有男朋友,他又十分恼怒;听说这个男朋友十分有钱,他不仅恼怒,而且鄙夷;但是经过母亲在家里孜孜不倦地劝导,再加上这两天每天在家附近看着连盼忙里忙外的,他又有些心动了。
连盼确实是个好姑娘,又勤快,又孝顺,又顾家,或许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或许是被那个有钱人给骗了——他心里一时竟生出了试图解救连盼于水火之中的这样英雄式的想法,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找她。
在姚凯的幻想里,连盼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姑娘,说起话来都是软软的,在他的幻想里,已经把连盼想象成了等待他去解救的公主,而自己就是那个骑士——压根没料到,公主居然完全不领他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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