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的。”严易的回答更简单了。
连盼却觉得鼻子更酸了。
这人真是的,平常话少得要命,在别人面前惜字如金的,怎么一到晚上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光挑好听的说!
“你呀!”
连盼把头闷进了他胸膛里,本来想说他两句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出口,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嗓子眼堵得慌,鼻子好像也有点塞。
一句你呀拖得调子长又长,还带着鼻音,真是难听死了。
“要是哪天我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听见自己难听的声音,实际上这又都是他造成的,连盼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拧,以示惩戒。
严易听得心里好笑——卖了他?这世上恐怕只有他卖别人的份,还没有别人卖他的份。
能卖他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吧。
不过……如果真是连盼要卖他,搞不好他真会心甘情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头宝,连盼无疑就是他的宝中宝。
说起从前的事,连盼话匣子又打开了许多,絮絮叨叨跟他讲起自己小时候在城隍庙乞讨的经历。
“你老说我傻,我才不傻呢!我特别会认有钱人!”
连盼说着,向严易分享了许多“如何通过人的衣着和行为举止分辨出起身份和有钱程度”的小技巧,又分享了很多“如何哭泣和求各位老爷夫人们他们会比较容易施舍给钱”的小技巧,同时还分享了一些“如何隐藏自己的性别,避免被某些人贩子瞧上,卖去窑子里”的技巧。
还有一些不太光彩的,譬如有时候会跟人家一起去偷包子吃,几个小乞丐一起配合,有的负责撒泼打滚转移老板的注意力,有的就负责抢包子,有的负责卖惨……每次她都是被分到卖惨那一个。
“有时候真的哭不出来,他们就跟我说,说你想想,包子到嘴边又不给吃是什么滋味,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这些异常苦难的经历,在她说来,竟然都变成了趣事,严易偶尔配合地笑一笑,然而手里却只将连盼搂得更紧。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经历了世间这么多苦难的人,却依然还保持着这样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他简直难以想象。
要说她傻,她有时候真的是很傻,譬如这个杨小葵,商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心思不纯,但是连盼就是很可怜她。
要说她聪明,她又很聪明,有些时候,别人都看不明白的事,她又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在城隍庙的雨夜里,她小伙伴死去,连盼守到天明的事,连盼并没有告诉严易。
严易很容易就猜到了她为什么不说这一件事。
她大概永远也不想提这件事,宁可说起自己被斩首,也不愿提起这个小伙伴死在自己面前的事。
她的心……实在太过柔软。
柔软到严易都难以想象。
这些令人害怕,令人绝望的事,她都选择不告诉他。
恐怕现在在连盼眼中,他还是个需要特别保护,每日都要叮嘱他好好吃饭的人吧。
但是有什么关系?
不管她怎么想,他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别人怎么评价他,说他是魔鬼也好,吸血鬼也好,邪恶的资本家也好,都没关系。
至少在连盼眼里,他还是严易,就是一个需要被保护,连饭都没办法好好吃的人。
他就是离不开她,有什么办法?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严易突然问连盼。
连盼楞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说自己不好?
或许是这个夜晚,两个人都打开了心扉,分享了彼此的秘密,严易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事,此刻竟有了一丝倾诉的欲望。
如果这个世界上,他非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连盼。
也只能是连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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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晚上还有一更,等我哈~
第214章 春宵苦短(二更)
如果这个世界上,他非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连盼。也只能是连盼。
“在我心底,你就是最好的。”
连盼特意又强调了一遍。
她知道严易曾经有过心理疾病,她之前也特意上网查过抑郁症的症状,知道这些看不见的症状比看得见的疾病要更可怕,分分钟就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内心。
因为了解,所以连盼现很注意这方面。
听说心理病症很容易复发的,尤其是在压力很大或者剧烈情绪波动的时候。
严易嘴角微微勾了勾,笑容有些无奈。
“大概也只有你会这么想了,这世上,好多人都恨死我了……”
这一句话,尾声很轻,似是叹息,似乎又不是。
连盼听得心里头微微一颤,突然就听到他说,“我杀过人。”
南风院很安静,附近不远就是水榭,偶尔还能听到蛙鸣声,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仿佛连蛙鸣都停止了。
夜风从窗子里吹进来,连盼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冰。
“为……为什么?”
她杀过不少鸡鸭鱼羊,自问也不算是什么慈善之辈了,但是……她从未想过严易竟然会杀人。
而且……现在的社会都是法制社会,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似乎是察觉到她有些害怕,严易伸出手掌在她背后抚了抚,察觉到他掌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燥温暖,连盼心底的不安总算才又消散了一些。
她头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似乎很不放心地,此刻又把腿也放到了他身上,仿佛一只八爪章鱼一样,生怕他溜走似的。
“师傅一直说,我是个福星,从前跟着娘娘去万国寺的时候,主持一念大师也跟我说过,说我这个人福缘深厚……”她紧紧抱着严易的身子,然而由于手短,即使伸长了手臂,其实也没有将他全部搂住,“所以……你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连盼似乎害怕极了,手掌抓在严易另外一侧的手臂上,大约因为太用力,连整个身子都有些战栗。
其实这段话说得挺混乱的,前言不搭后语,但严易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说,她这个人,很有福气,同她在一起,一定可以抵消自己杀人的罪孽,这样自己就会没事了。
连盼这个人,虽不太信命,但却有点信因果报应,虽不太拜神,却又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总而言之,有点矛盾。
但是有一点,严易是知道的,她这个人,心很软,也很善良。
碧纱帐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股半透明的淡绿色,在夜晚看上去有些梦幻,严易搂着她,却突然在心中有些释然。
不知怎么,听见她这么说,突然就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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