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们不是真正的士兵,他们只是军训的学生,是基地的过客。
教官才是这里常驻的人。
骆明远手里拿着登记表,望了一眼303的宿舍,和往常一样点评,“床铺整洁,洗漱用品摆放合理,地面无杂质,地板光亮,整体卫生状况良好。”
宿舍里几个女生都低着头,颇有些沉默。
除了记事本以外,骆明远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装的是之前从学生宿舍收缴的物品。
从第一间宿舍走到这边来,袋子已经差不多空了,里头还剩一个黑色的小方块。
是严青的手机。
他掏出来,递给了严青。
“还给你。”
严坐在床铺上,却没有伸手去接。
骆明远也没说什么,直接把手机放到了她坐着的床铺旁边。
他毕竟是男性教官,不宜在女生宿舍久留,查寝完毕,叮嘱大家好好午休后,直接就离开了宿舍。
严青手掌撑在床铺边缘,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也没说话。
教官一走,裴蓉立刻又把柜子门给拉开了,继续收拾自己那点子行李,周年年看了一眼严青,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想,但却没有多问。
下午的晚会两点半准时开始,大家最后一次集合,带着小马扎看表演。
国庆的节目很喜庆,晚会十分精彩,比之前中秋的节目要隆重许多,没了训练的压力,气氛十分轻松欢乐。
落幕的歌声一响起,众人立刻被口号催着起立,重新在训练场上集合,列队。
前来观看表演的领导们有的已经走了,有的还留在军部。譬如周建军和周晋,从领导台上下来后就一直在连里等着,准备带周年年一起回去。
其余的学生,统一坐部队的大皮卡回学校。
骆明远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做最后的吩咐和总结,“小马扎统一扎好,在宿舍摆好,自己的东西不要忘记带走,不该带的东西别带。最后,祝你们一路顺风!——立正!。”
众人立刻收紧裤腿,挺直身躯,个个都把自己挺成了一株小白杨。
他嘴唇微微弯了弯,内心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
尤其是……女生第一排的末尾,那个人,那双倔强的眼眸,他甚至都不敢直视。
“敬礼!”
他举起手掌,向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和他一起抬手的,是所有国际班的同学们。
毫无疑问,他们是最优秀的一群人,不管是军姿还是正步,国际班都比其他班级要出色许多,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骆明远带出来的兵。
旁边的队伍里,有的教官在和学生们谈心,有的努力活跃气氛,在讲笑话,还有的跟老妈子似的,在叮嘱学生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欢迎大家来部队服役……只有骆明远惜字如金,面向学生的,只有一个沉默的军礼。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如既往地古板、严肃,毫无人情味可言,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军队机器。
严青紧紧咬着牙,两只眼睛都快把骆明远身上给盯出两个窟窿来了,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稍息!解散!”
人群一哄而散,裴蓉和周年年扯着严青回宿舍,严青心里不痛快,憋着一口气,自然也没再去找骆明远,更没有回头看他。
学生们仿佛流水一般散去,涌向各自的宿舍楼,偌大的训练场上,只剩下了几个孤零零的教官。
她在人群中很显眼,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骆明远的目光追随着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他表情平静,内心万般不舍尽数翻腾,然而这些复杂的情感,终于都熄灭在眼中。
该怎么办呢?
离开是迟早的事。
她和他,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是一线作战兵,是粗糙地不能再粗糙的人,枪林弹雨,以命相博。而她是公主,是要被人一辈子捧在手心里衣食无忧的人。
东西收好了,皮卡就在基地的出口处停着,学校的辅导员已经过来接人了。
裴蓉、赵妍还有李琴都已经等在了一起,严青几乎没什么东西,跟周年年站在一块儿。
周年年冲众人挥了挥手,“青青和我一起,坐我爸的车回去,你们先走吧!”
大家一个班同学很久了,周年年的背景,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裴蓉点了点头。
两个姑娘从宿舍楼里下来,直接往连部去,周建军已经等在那里了,坐在副驾上,周晋开车。
看见周年年一声迷彩服,周建军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上车吧。”
周严两家,不说有多么深的交情,但也算是熟识了,严青喊了一声周叔叔好,周建军也点头示意。
皮卡载得人多,动作难免要慢很多,周晋直接把军用吉普看到了基地门口。
出口处,是站立一排的教官,原本是要送学生的,此刻看见周师长的车,便都敬礼示意。
周晋在开车,不方便回礼,只有周建军坐在车上,冲众人也敬了一个军礼回应。
吉普车车窗颜色有点深,玻璃是茶色的,严青坐在后座上,一眼就看到了教官队里的骆明远。
两人眼神在空中刚刚对接,哨杆已经抬起,周晋稍微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一下子就冲出了基地大门。
严青连忙摇下了车窗往外看,车子速度很快,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骆明远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小绿点了。
什么都没看清。
她心里突然感到气愤万分,哇地一声,就坐在后座上大哭起来。
第347章 终于开窍
她心里突然感到气愤万分,哇地一声,就坐在后座上大哭起来。
不知道是气周晋把车子开得太快,让她连教官的身影都没看清,还是气骆明远的沉默——
周年年吓了一跳,周建军听到声音也连忙回头看严青,“这是怎么了?”
周年年伸手握住了严青的手,她心里隐约知道情况,却只冲父亲尴尬笑道,“在里头待久了,估计有点舍不得。”
今天离开,也不是严青一个人哭鼻子,湿眼眶的人很多,尤其是女生。只是严青性格要强,周年年根本没想到她也会哭。
要说对部队舍不得,当然也有。
只是这点舍不得,应当还远远还没到让严青掉眼泪的程度。
哭成这个傻样,多半还是因为那个人。
周年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撕开递给严青,也没说话。
人总是要长大的,疯了这么多年,无法无天的严大小姐,竟然终于开窍了。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以这样的方式。
她哭的样子,真是难看。
张着嘴,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丝毫不顾及形象,就连在开车的周晋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望了严青好几眼。
周年年在旁边轻轻拍她的手,心里也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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