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临听到这个回答,总算有点头绪了。正打算把思绪理清,就听见杨文良跟崔卓说话:“老师,我过两天就不参加补习了。”
“为什么?”没等崔卓说话,赵临和骆青就急切地问了出来。
“我找了份暑假工。过两天就要去上岗了。”杨文良的声音没有起伏,也听不出情绪,赵临却有点难受,憋着一口气,连崔卓在和杨文良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第24章
学生宿舍在暑假里不开放,骆青可以直接回家,但杨文良家里离学校太远,只好住在镇上的亲戚家,赵临和崔卓也是送他们两个回去才察觉杨文良的窘境。
“还是不开心?”崔卓洗完澡出来,发现赵临面前的教案都还没翻页。
赵临坐在椅子上抬眼望他,什么都没说。崔卓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文良只是不来补课,不是不来上课。开学还是会来上课的啊。”
赵临摇了摇头,说:“就算开学来上课,那大学呢?他现在的家庭情况读得了大学吗?”
崔卓没想到赵临考虑了那么多,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说道:“现在读大学没那么难了。现在有绿色通道,可以申请国家贷款上学,到时候大学里还会有助学金那些。放心吧。”
赵临心情并没有变好,他沮丧地说:“那文良以后生活会很辛苦。”
崔卓弯腰屈膝,蹲在椅子旁边,握住赵临的手认真地说:“临临,我们只是个老师,只能做到无愧于这个职业,没办法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他的人生他自己会走,我们只是他们成长方向的一盏灯,或者是一个引路人,没办法把路都铺好,你懂吗?”
赵临似懂非懂,却也知道崔卓大概的意思。他想了一下,又低头看着崔卓小声说:“那你不会难过吗?”
崔卓说:“会觉得可惜,也会尽力去帮忙,但不会难过。”
“老师,你好残忍。”赵临嘴角下垂,声音低落。崔卓便蹲在他旁边,抬头亲他的嘴角,赵临的吻紧接着追了过去,像是怕崔卓的吻离开。
他的舌尖闯入口腔,就像一只偷喝水的小猫,在崔卓的齿间细细地舔,又扫过他的上颚,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发出腻人的口水声。蹲着的姿势并不好受,崔卓边亲吻着他边调整姿势,捧着他的脸慢慢地站起来,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亲得赵临直喘气,才将他松开,津液沿着他的唇角滑落,赵临把头抵在崔卓的胸口,抱着他不肯撒手。
恐怕是对我失望了。察觉到赵临的不安,崔卓叹了口气,伸出手一下一下慢慢地抚过他的背。
“哥,要是我们没有再遇见,你是不是也是让我走自己的人生,根本不会找我。”赵临闷闷地说。
崔卓没想到他想的是这事,在一起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没有重逢会怎么样,他坚定地回答说:“你不一样。”
“我知道我以前也很不懂事,你之前也不喜欢我……”赵临又自顾自地说,“但是我现在已经成熟了,我很快就毕业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崔卓认真地说,“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一直都是。”
赵临收了衣服去洗澡之后,崔卓躺在床上认真思考赵临刚刚的问题。
他记得教临临的那一年,他一心想当个好老师,认为想要扮演好老师这个角色,就要走入学生的内心,和学生们成为朋友,但却没把握好作为老师和学生的距离。赵临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不仅是因为他的个性,他的坦率,更是因为他当时早就没把他当学生,而是当作自己的弟弟,或者是别的关系更亲密的人。
然而也正因为这样,崔卓后来被调到了寨顶镇中学教学。他刚到这儿来的时候是高一的班主任。
当时有个学生叫谢州,家庭情况非常复杂。单亲,父亲酗酒,只能去做搬砖的工人,打一些短工。他还有个读小学六年级的弟弟,生活压力非常大。
谢州没办法住宿,每天下午上完课就得回家做好饭给弟弟吃,平时也要早起把早餐和午餐都做好,让弟弟带去学校。
谢州从初中就一直在这个中学,老师们把他的情况告诉新来的崔卓,平时国家有什么助学金的政策,崔卓都会帮忙留意和争取给他。
他带着那一届学生一起上到高二,那一年香港的某个基金会找到学校,愿意为品学兼优的几个学生负担接下来的学费,甚至是考上大学之后的赞助费。谢州是受资助的学生之一,但受赠仪式的那一天,谢州缺席了。崔卓帮他跟基金会的负责人解释,仪式之后第一时间按照入学时填的地址找过去,遇见了到门口扔垃圾的谢州,一瘸一拐的,垃圾铲上面都是玻璃渣子。
是家暴。酗酒后的父亲将生活的不如意全都发泄在他和弟弟的身上。他反抗过一次,他爸便把怒气全发泄在他弟的身上。他没办法随时守着他弟,后来便也不反抗了,学会了用什么姿势挨打,那个人的怒气会消失得快一些;也学会了用什么姿势才能护住他弟,又不会激怒他爸。
崔卓想要帮忙报警,却被谢州制止了。以前报过一次警,民警把他爸教育了一顿,他爸回来醉酒后将他们打得更狠。
也不总是这样的。谢州说,他不喝酒的时候对他们兄弟俩挺好的,还会主动给他们做早餐。
那一年,崔卓无数次怀疑自己,作为一个老师能做什么,最后悲哀地发现,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当一个倾听者,让谢州不至于心情崩溃。
谢州说,等他成年考上大学,就带着弟弟离开这里。以后的生活可能会很难,但如果能逃离他爸,宁愿辛苦一点。
高三那一年的寒假,那段时间,崔卓没留在镇上,而是回家享受假期去了。
变故便是在那时出现的。谢州杀了他爸,到底是自卫杀人还是激情杀人,小镇上又不同的说话。那一年他成年了,没有离开小镇,到了离家三公里外的监狱里。
这件事情之后,崔卓被这种沉重的剧情压得喘不过气,甚至怀疑这件事情,如果自己没有回家,而是和往常一样多开导,多出点有用的建议,事情也不会这么戏剧。
又或许是因为他在的时候,谢州尚且找得到排解痛苦的方法,而他不负责任的回家,让谢州崩溃了。如果寒假那时候还在镇上就好了……那一年的冬天,太冷了。
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崔卓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遥远地像只会发生在小说里的故事。
一个优秀的老师,不能和学生产生太亲密的关系,也不能完全不了解学生的内心。换句话说,你要让学生把你当朋友,但你自己心里要保持好适当的距离。
谢州那件事之后,崔卓一直都奉行着这样的想法。不能给学生过多的希望,因为他不能一直陪伴在学生的身边。所以在杨文良的事情上,他没有干涉过多,只是力所能及,却又绝不越界。不再让学生的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心情,残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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