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亲自为他拿浴衣睡袍,知道他对香水和烟味都过敏,便让仆人把浴室里的所有含香jīng的东西都收起来。
周冕在浴室里洗澡,乔伊斯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呆立了一阵,虽然面上并无过多表qíng,而且他也尽量压抑了自己的qíng绪,但他依然分明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和平常的流动不大一样,里面饱含着的压抑的浓稠的痛苦却又甘美的渴望和遐想,让他不愿意离开。
周冕洗好之后,自己只稍微擦了擦头发让不至于太湿,身上穿着月白浴衣,大朵的罂粟花像是被倦怠的手扔在上面的,带着一种慵懒而浮华的味道。
出浴室门,乔伊斯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见他出来,幽深的眸光在他身上扫过,又带上了浅浅笑容,“爸爸,你就在我的chuáng上睡吧。这段时间下雨较多,刚才检查你房间的chuáng,仆人们犯懒,没及时晾晒,上面cháo气较重,你去睡了对你身体不好,你用我的chuáng吧。”
周冕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头发,淡淡道,“我并没有那样挑剔,过去睡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周冕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作为所有人捧着的小少爷教养长大,从来没有入过学,一直在家里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后来成婚后留在法国没有回家去,但是他也一直过的jīng致的贵族生活,身体一向娇贵,还易生病,乔伊斯知道他受不得一点苦,便说道,“爸爸和我客气什么。就睡我的chuáng吧。”
周冕道,“那你睡哪里去?”
乔伊斯道,“这么大了还和你一起睡的确不大好,不过我可以去睡客房。”
周冕道,“我每次来,都要麻烦你打乱你的生活,我经常觉得不好。”
乔伊斯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从浴衣的领子往里看去,可以看到他白皙jīng致的锁骨,从后领看到的背脊曲线也异常优美,柔软的黑发摩挲在手心里,像丝绸一样滑腻而柔顺。
东方纤秀的男人带着一种月色的柔丽美感。
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乔伊斯似乎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他在时光里老去的迹象,他永远像冷杉城堡彩色玻璃外面的白玉兰一样,在朦胧的细雨里,飘着亘久的悠悠香气。
周冕一向睡得早,这时候时间已经晚了,被儿子帮着擦头发,他几乎就撑不住眼皮要睡过去了。
乔伊斯并不敢太过逾越,看父亲头发已经gān了,就扶着他站起来,道,“爸爸,上chuáng去睡吧。”
乔伊斯的大chuáng上chuáng单毯子都换上了新的,枕头带着一点阳光的味道,并没有香水味。
周冕睡下后,乔伊斯还坐在chuáng边看他,低声道,“不知道你明天的时间如何安排,我早上叫你用早餐。”
周冕声音里带着点倦怠的朦胧,“不需要起太早,你做自己的事就好,不用专门安排时间陪我。”
乔伊斯俯身亲了他的脸,“嗯,我明白。晚安。”
乔伊斯起身出门,将房间里的灯光调到最暗,在门口,他站了两秒钟才离开,心中缭绕着的那种冲动的焦灼的渴望和快乐,他明白这些早已超过了对父亲的孺慕之qíng,他无比明白自己的心思,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明白,这是一种不能去实施的罪过。
虽然他不怕亵渎神灵,也不怕背负重罪,但是,他却怕他厌恶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应要求整理了一下周家关系,真是搅基的河蟹大家庭啊。汗~~~果真写系列文就要世界大同了
周家关系
周家老爷子(未出场)
周家老大(未出场)
一个女儿:周浦清
周家老二:周骥
三个儿子:周延(苏逸宁),周念(伴侣:楚慕;儿子:周横),林小齐
周家老三:周杉
两个女儿:周婷,周袅
周杉朋友:
谭允文(一子一女:卫溪,谭诗思)
赵臻(伴侣:张洹;女儿:赵昶)
周延朋友,赵臻外甥:
曹逸然(伴侣:白树;儿子:李唯)
外围:
黑白两道通吃的恶劣大少:冯锡(小qíng人:清境)
周家远房亲戚,早年迁到美国的周家方面:1916年生周耀华,伴侣柳愉生
过继来的长子:周淙文(伴侣:路易斯?席勒;两子:周骞,周致)
过继来的幺子:周冕(伴侣:过世的伊莲?埃尔森;一子:周弘/乔伊斯?埃尔森)
3
3、第三章 感qíng ...
第三章
乔伊斯这一晚几乎没睡,不因别的,只因那个人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想到他在,他呼出的气息似乎会进入自己所在的房间,进入自己的肺里循环进自己的全身血脉,他的甘甜的梦里也许会有自己,明天早上,两人会在一起用餐,听他说话,便有种心酸的幸福感。
乔伊斯犹记得自己对他的第一次记忆。
他母亲的葬礼上,周冕一身黑色的西服,黑头发黑眼睛,保镖为他撑着黑色的伞,那一天有明媚的阳光,他全身是黑色的,皮肤却很白,整个人很纤秀,在看惯了高大英武的欧美男人的乔伊斯眼里,东方人的他就像脆弱的白蝴蝶。
男人在他的面前蹲下来,低声和他说话。
乔伊斯忘了他说的什么了,然后,他被他抱了起来,他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受着他柔软的头发在脸颊上摩擦过的触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感觉还那样清楚。
周冕在葬礼之后去和他外祖父jiāo涉了,希望把乔伊斯带在身边教养。
他的外祖父对周冕有求必应——在乔伊斯的印象里,的确是这样的。乔伊斯甚至感觉到他的外祖父对他父亲也有这种压抑而疯狂的爱,只是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所以,他父亲去了冷杉城堡,喜欢上了那里,老侯爵就把那里送给了他,连带着里面几百年存起来的各式古董。
乔伊斯之后也听以前带自己的奶妈说过,虽然他的母亲天生很放dàng,但最开始还是想和他父亲好好过的,只是周先生太冷淡了,她才出去找别人回家,而且总是带不同的人回家,也从很冷清的冷杉城堡里搬到了里昂他外祖父当时的宅邸里居住,他外祖父对于女儿的放dàng非常不满,两人经常吵架,老侯爵是个严苛的人,而且又带着尚武家族的bàonüè因子,骂几句就会动手打人,女儿于是经常和他吵得更加厉害,仆人们也会听到一些两人之间的吵架内容,奶妈说他的母亲伊莲小姐本不想嫁给周先生,是老侯爵说她怀了孩子必须嫁人,bī着她嫁了,之后她不幸福,他又bī着她必须服从,两人之间的矛盾才越来越大。每次他母亲故意气老侯爵就会带男人回家过夜,然后周而复始地吵架怄气,直到她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过世。
乔伊斯就是在那时跟着周冕回了冷杉城堡。
冷杉城堡从三月到十月,天气都会很好,温暖的阳光和柔软的糙坪,但是冬季却很漫长,大雪会将它冻住。
在冬季,父亲会带着他去美国加州,也有一年冬天是直接在寒冷的冷杉城堡里度过的。
虽然寒冷,那个冬天却是他心里最美好的记忆。
壁炉里温暖的火光,父亲把他抱在怀里,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中文,父亲画画,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因为冷,每晚都和他睡在一起。
在那些日子里,他父亲教他文学数学还有植物学,教他写字画画,还有说很多古老的故事,为他讲解古老瓷器的烧造,玉器的打磨,象牙的雕刻……
他父亲笔下的汉字,圆润灵动,就想一朵朵盛开的富贵花朵,贵气典雅。
乔伊斯想永远在那个时候不用长大,但是,九岁的时候,他还是被外祖父带走了,父亲站在城堡的前庭里看着他离开,他也看着他的父亲,汽车开走,父亲的影子越来越小,模糊成了细雨里的一把黑色的伞。
他那时候只是静静看着父亲,没有眼泪,也没有话语。
到外祖父身边的日子是他以前想象不到的苛刻痛苦,他被送进了寄宿制军事化贵族男校,虽然在学校里他很快jiāo了很大一群朋友,尤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是他的室友,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孤独和痛苦。严苛的教育,生活上从原来全中式变成西式的不适应,没有了父亲在身边,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他经常难受得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但是却不能哭泣。
同学们经常会有家里人来探望,他以为父亲也会来探望自己,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来过,之后才知道他和外祖父达成了协议,自己作为圣埃尔森家族的继承人,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能gān涉外祖父对自己的决定了。
原来,那从三岁多到九岁的五年多时间已经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甘甜。
二十五岁的青年一晚没睡并不至于jīng神不好,但乔伊斯早上起chuáng依然赶紧洗了个澡让自己的jīng神更好一些。
他起chuáng来,发现自己的卧室里依然没有动静,知道父亲还在睡,便也没有打搅,进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又去洗澡收拾了一番之后,这才来敲了周冕所住房间的门。
周冕这才起chuáng来,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么多年来调养也没有太多作用,而且又心思重伤chūn悲秋,不免身体就更差,早上起chuáng来jīng神也不大好。
乔伊斯看他睡了一晚神色依然倦倦的,就问道,“爸爸,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周冕换了chuáng的确是睡得不大好,但是面对儿子的关怀,依然回答道,“还好。”
乔伊斯担忧道,“要是没睡好,爸爸,你再睡一阵吧。”
周冕却道,“已经起了,不想再睡。”
之后用早餐,周冕看到餐桌上都是中式早点,不免觉得惊奇,“你怎么用起中式早餐了?”
他记得乔伊斯一直是吃西式早点的,有时候他去冷杉城堡看他,他还专门让厨子做西式餐点他吃。
乔伊斯笑道,“爸爸留下来多住一阵子吧,家里请来了一位中国大厨,你正好尝尝他的手艺。”
周冕不免觉得有子如此是一件幸事,而且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但是乔伊斯却很孝顺。
而且,现在的年轻人,在乔伊斯这个年龄,不仅要撑起家业,还能够毫不浮躁,对长辈有心,算起来,真是非常难得。
周冕不由很是感动,给乔伊斯夹了奶huáng包放他碗里,道,“吃吧。”
周冕的手指修长,握着洁白骨筷,手指就像jīng雕细琢而成,乔伊斯将目光从他的手指上转开,看父亲对自己的建议避而不谈就知道他是不想留下来,就道,“爸爸参加完鉴定会就要回去吗?”
周冕慢慢吃了一阵,用餐巾擦了擦嘴,才说道,“再过不久就是你二爷爷的生辰了,今年是九十大寿,虽然没有要大办的意思,但是家里人也都是要回去的。我就想直接过去了,不回冷杉去了。你如果抽得出时间,也早点过去吧。”
乔伊斯已经是一家之主,周冕也不好qiáng行要求他先放下别的事一定要早点过去给祖父贺寿。而且,他也知道他不习惯于中国大家族那样的繁复的礼节和各式规矩。周家人多,乔伊斯恐怕只认识很少一部分,每次对人冷淡也很不礼貌,让别人多有微词,周冕也不会要求他改改他在周家时候的做派,所以,也就只在言语间淡淡提一下这事而已,也没有作为他必须要怎么样的大事来说。
乔伊斯道,“爸爸你不说,我倒忘了二爷爷生日的事qíng。你放心,我会准备好贺礼,到时候赶过去的。”
其实他除了周冕的生日,别人的生日都没上心过,甚至包括他自己的。
而周家那边人实在是多,事qíng也多,他根本上心不过来,所以根本不管。
而且也很少和那边的人打jiāo道,除了在那边和周冕至亲的几个人,别的人,他都不大爱理睬。
周家这种大家族,有一个很大的底子,后来人又很会经营,现在家大业大,身处上流社会,但是,老的那一套治家之法,在乔伊斯看来,古旧得可笑。不过,现在周家的年轻人,倒也没有谁非常遵守那一套礼节规矩了。
周冕提醒了乔伊斯这件事,之后和他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倒是乔伊斯问起他的身体状况,他回了几句,之后就又沉默了下来。
他时常不知道应该和儿子聊些什么,他一个人住,爱好也不过是古董收藏,喜欢看些古书,几个仆人照顾他,朋友也都是做收藏的,和人聊天自然也是这一方面。
只要出门,坐在车里看着大街上打扮入时的男男女女,别人用的各式各样的电子产品,他都是不会用的,拿在手里也没有多喜欢,现在依然不会用手机发短信,在两位父亲都会使用电脑网络时候,要不是几个朋友劝他学习使用电脑,他恐怕至今都不会使用。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过了时的,而且还离了根,但是他并不因此而感觉恐慌,他在自己喜爱的领域里有自己的乐趣,并且这些永远不会背叛他离开他抛弃他。
因为自己是过了时的,生活上别的方面并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但他却实在是和儿子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有时候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幸好乔伊斯打破了沉默,仆人拿过来几本近期的拍卖会收藏品说明书,乔伊斯说道,“这是巴黎近期的几场拍卖会的藏品说明书,你看你需不需要看看。”
周冕道,“饭后我看看吧。”
于是话题转移到周冕比较有话说的收藏品上了,乔伊斯对收藏并无多大兴趣,要不是从小受周冕的一些熏陶,也许他根本不会去关注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