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嫮生的话把陆凌桓定在地上,脑子也有点迷糊起来,难道她是嫌他对她太好了?这不可能的呀,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夫对她好呢?这些问题叫陆凌桓不敢细想,又怕林嫮生更生气,只好惯性地讲:“好,阿哥明白了,你不要生气。以前是阿哥不对,以后阿哥改好不好?”
又是这样,又承认是他的错,哪怕他现在把他为什么顺着她哄着她的原因讲出来,哪怕理由只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不合她计较,也比现在又笼统地承认是他错了的好。林嫮生近乎失望地闭起眼睛:“阿哥,我想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我刚才讲的,你想一想再告诉我。”讲完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看着林嫮生上楼,陆凌桓弯腰把林嫮生刚才扔在地上的毛巾捡起来紧紧地捏在手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静悄悄地走出林家。
杜森伯格停在林家弄堂口,深黑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绿光。这辆车子是他为了接送林嫮生特地从美国订购回来,连上关税运费,差不多花了他三万美金,可以讲在上海滩上独一无二。
陆凌桓打开了车门,如果他在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一看就会看见林嫮生抱着煤球站在窗口,可是他低下头坐进汽车,杜森伯格悄无声息地滑入黑夜。
林嫮生看着杜森伯格开走了,才回到床边,把脸埋进了煤球的背毛:“煤球,我今天会不会对阿哥太凶了?”
煤球摇了摇尾巴,吠了两声。
“我姆妈是凶的呀,那些话也不好听,他明明不开心了,还要装没事的样子,还要讲那些软弱的话,煤球,我不喜欢这样。”
“还有,你看啊,他从来都是好好好,对对对,应声虫一样。”林嫮生讲到这里停了停,倒是笑了笑,“阿哥要是听见我说他应声虫会不会不高兴啊。他要是肯不高兴就好了。我就想他坦白说出来,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喜欢还是生气,他觉得我做得对还是做得不对,大家可以有商有量的,不是现在这样拿我当小孩子哄。”
“这些话我也不好帮我朋友讲,她们一直都说阿哥对我很好的,我讲了,她们肯定要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我不开心。”
林嫮生蓦然想起顾墨笙的有些话。
“嫮生,你觉察出石野村可能有背景,能想到找我父亲帮忙。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很聪明。”
“嫮生,我的确喜欢你,可是喜欢你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必为此愧疚。”
“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和我母亲一直有心结。如果有机会,而你也愿意听,我会告诉你全部经过,不过不是现在。”
“好姑娘,我希望不需要你配合,为此我会努力。现在告诉你,一方面是想你有个思想准备,还有点,嫮生,我想见你。”
“林嫮生,枪是你要学的,现在这样害怕,你能学会什么?”
“好姑娘,你做得到的。”
这些把她当作成年人,平等沟通的话叫林嫮生忽然觉得惊恐。
一直以来,陆凌桓都是用那种方式对她,她从来没有不满过,还理所当然地对着陆凌桓发脾气。可是现在是她拿别人去和陆凌桓做对比,还要怪在陆凌桓头上,怪他太顺着她,没有自己的主见。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自私的,令人讨厌的人?
林嫮生吸吸鼻子,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沁入煤球的背毛里:“煤球,他们家亲戚都来了,我爷爷叔叔外公也要过来了,所以你放心,我还是会和他订婚的,不然没法交代,对吧。”
煤球呜呜两声,小爪子在林嫮生腿上奋力挪动,终于掉转了头,伸出舌头去舔她面孔上的眼泪。
林嫮生含着眼泪笑了笑,点了点煤球的鼻子:“你这是做什么?劝我啊?”
煤球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林嫮生,小尾巴摇了几摇。
林嫮生还是叹了口气:“不知道阿哥有没有伤心,他脸上身上都有伤呢,我还这样对他。”讲起陆凌桓身上的伤,她一下子停住了。
陆凌桓是受了伤,可是顾墨笙也应该伤得不轻,大概这个时候顾公馆都翻了天吧,田慧珠以前就不喜欢她,以后再看见她,大概要给她吃耳光了。
顾墨笙回到顾公馆的时候,顾公馆的天花板也差一点翻过来,随便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孩子的面孔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血丝都要受刺激的,何况是田慧珠。
还好顾墨笙虽然面孔上伤得难看,身上倒是没什么,就左胸和腹部有两块淤青,因为他肌肉结实,所以淤青看上去也不吓人,擦完伤药,顾墨笙又把衬衫穿好,走出来见田慧珠。
这次田慧珠倒是没认为是林嫮生自己动的手。她还是见过两次林嫮生的,看她那个娇滴滴的模样,打个耳光要得手大概还要人家站定不动,要把墨笙打成这样,就是她站定了不还手也没有这本事。可是以墨笙的身份地位脾气,哪个不要命的敢这样动手?
也不会是顾云飞,虽然顾云飞从前也打过墨笙,可也不过是拿鞭子抽他后背,一个指头也没碰过他的脸。
难道是因为林嫮生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来求过顾云飞调查那个叫石野村的男人,后来这件事是墨笙接了过去,那个石野村既然对那个小姑娘有野心,迁怒到墨笙身上也是有的。
这么一想,田慧珠对林嫮生自然是更加不满:小姑娘一点也不安分,要不是她给了人家错误的暗示,人家怎么会这样紧追不舍呢?墨笙也是的,就看到那个小姑娘好看了,好看有什么用?还能当饭吃吗?所以田慧珠就开口要顾墨笙不许再插手林嫮生的事。
顾墨笙也预料到家里人看到自己的伤会着急,原本是想到他在国际饭店的包房住上两天,等面孔上的伤好一点再回去。可再一想,靶场的陈少尉是看到他带了谁去,也看到他带了伤,一定会汇报给他父亲顾云飞知道。如果他不回去,他父亲那里还好说,他母亲那里一定会恼怒林嫮生,所以才回的顾公馆。
现在一听田慧珠的说法就晓得自己料准了,走过来在田慧珠面前坐下,理了理袖口,反问道:“为什么?”
田慧珠一下子哭了起来:“墨笙,你前二十年都没有教妈妈操心过,可自从让你娶了喜若以后,你一次次地叫妈妈担心,现在又拿自己的安危和妈妈赌气,你是在伤妈妈的心啊。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妈妈绝对不会逼你娶喜若的。你就原谅妈妈好不好?”
顾墨笙眉毛皱成了个结:“母亲,我怎么觉得您是打算用您的错误来叫我再次屈服呢?”
这句话叫田慧珠的哭声一下子顿住了,擦眼泪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墨笙,你误会了妈妈了,妈妈没有这个意思。”
顾墨笙眉头松开了些:“有没有那个意思您知道,我也清楚。我还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不会放弃嫮生,我已经屈从过您一次了,不会再屈从第二次,所以您不用说了,以后也不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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