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桓也看了眼林嫮生,笑着问:“不知道石先生多冲了几份?”说了这句又转过头来看着石野村,“到底照片拍的是嫮生,拍照片的也不是石先生,所以嫮生有权利知道,石先生介意说下吗?”
石野村白净的脸上顿时有些红晕:“陆先生,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陆凌桓放开环抱的手臂,摸了摸鼻子:“石先生,你觉得嫮生漂亮吗?”
这话题跳跃得石野村猝不及防,明知道这话是个陷阱,可还是不得不答:“林小姐美丽动人。”
陆凌桓笑着说:“嫮生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并不多,所以不知道王开王老板有没有向石先生提议过留几张照片给他们摆在橱窗里当宣传?”
王开照相馆的老板王开也是小学徒出身,可是非常会做生意,假使到照相馆拍照的先生或者小姐人长得漂亮,照片也拍得好的话,王老板有时候就会提议以减免拍摄冲洗费用为条件,让客人留几张照片下来让他们放在橱窗里展览当广告。
石野村听见陆凌桓这句,面色就点变,实在他当时的确叫照相馆多冲洗了一份。这件事实事求是地讲,如果石野村实话和林嫮生讲了,照片即不是林家自己拍的,冲洗费用也是石野村出的,他又是摆明车马打算追求林嫮生,所以林嫮生可能会不喜欢,可也不好说石野村不对。可偏偏因为石野村不想惹林嫮生不喜欢,更没想到陆凌桓会刁钻到出来拆台,就没和林嫮生明说,这样一来就从自作主张变成了欺骗。所以石野村条件反射般地去看林嫮生面色,这一看就等于承认了陆凌桓的话是真的。
林嫮生的面孔已经落了下来,嘴边倒是有点笑:“难为石先生了。好在这些照片都是发布会的,也没什么要紧。吴妈,石先生要走了,你送一送。”
吴妈一听见自家小姐下了逐客令,连忙过来,赔了笑脸讲:“石先生,请。”
石野村一张面孔由白净涨到通红转过来又变得苍白和林嫮生讲:“林小姐,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这几张照片了,请原谅我自作主张。”说完竟是深深鞠了一躬,几乎弯成了个九十度的直角。
林嫮生的面孔顿时飞红,眉毛也有点立起来了:“石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野村做出的事情这样不光明磊落,可是态度摆得这样谦卑,实在叫人有点怕,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章丽娟走了过来:“嫮生,石先生这是请侬原谅呢。乖,姆妈有几句闲话帮石先生讲,侬帮侬阿哥先上去。”
章丽娟一开口立刻分出亲疏来,石野村是“石先生”,陆凌桓是“侬阿哥”,听在陆凌桓耳朵里当然是好话,可叫石野村听了面色就有点变。章丽娟又不怕他翻脸,或者讲,章丽娟巴不得石野村板面孔,这样她倒是好陈家扯破脸。
对了林嫮生,石野村就是有火气,只要一看见她的脸,就要心软对了章丽娟,这口气就难咽。但是,章丽娟到底是林嫮生姆妈,这口气不咽也得咽,除非他不打算追求林嫮生了,所以石野村只能忍气吞声地讲:“林太太,您有什么话,请说。”
章丽娟自己在沙发上一坐,下巴一抬朝对面的沙发一点:“石先生,侬先请坐。”
“是。”石野村点了头,走到章丽娟对面坐了。
章丽娟看着石野村坐下,先喝了两口茶才问:“石先生,我是没念过书的人,没什么知识,所以讲出来的话可能会得罪人,侬勿要见怪。”
石野村又要站起来,叫章丽娟拿手按了按:“侬坐,我话还没讲完。”石野村往前挪了挪,做出副倾听的样子来,看在章丽娟眼睛里,眉毛皱得更加紧了。
“石先生,侬也看到了,阿拉嫮生年纪小,脾气坏,任性得不得了,一点不肯帮人留面子,除了长得好看点以外,实在没什么优点。不过,年纪轻的小姑娘漂亮的多的是,石先生,侬到底欢喜阿拉嫮生点啥?”
这个问题林嫮生也曾经问过石野村,叫石野村搪塞过去,大部分是因为林嫮生到底面皮薄,不好意思穷追猛打问人家到底喜欢她什么。但是章丽娟,她是林嫮生姆妈,这句话问出来,只要石野村给的答案不叫她满意,她就有权利阻止石野村对林嫮生进行追求。所以石野村想了想,认认真真地问章丽娟:“林太太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对林小姐的真心呢?”
章丽娟笑了:“石先生,不瞒侬讲,我是不相信侬的。人与人之间交往最重要的是坦白,侬连多冲了一套照片这样的小事体也做不到坦白,叫我怎么相信侬呢?”
石野村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既然林太太这样说,那么我会让林太太看到我的诚意。”说完站起身来,对着章丽娟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吴妈接了章丽娟的眼神,连忙跟在石野村的身后将他送出大门,看着石野村上了车子开远了,这才回过来,拍了心口对章丽娟讲:“太太,这个石先生吓人来。”
章丽娟按了额角:“侬去帮我拿万金油来。囡囡只小鬼啊,哪能惹的全是这种人。”前头个夏继祖是只神经病,这个石野村比夏继祖还要吓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阴森森的,好像囡囡上辈子欠了伊一样,咬牢了不放了。现在看看,还是陆凌桓叫人放心点。
☆、第26章
林家住的是洋房,二楼有个室内小阳台,放了沙发茶几,茶几上有一只果盘,上头放了几只苹果和橙子。沙发旁边还有张藤制吊椅,里面铺的是垫了丝绵的织锦缎垫子和靠背,林嫮生平时就喜欢窝在里面看书。陆凌桓和林嫮生上楼之后,林嫮生就坐进了吊椅,脚尖在地上一点,吊椅就开始晃荡。
陆凌桓看见林嫮生一声不响地坐进吊椅,就知道她不开心,就在吊椅边的沙发上坐下,看吊椅要停了,就轻轻一推。看见陆凌桓帮她推吊椅,林嫮生索性把腿也缩进了吊椅,下巴搁在膝盖上,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陆凌桓,看得陆凌桓心慌意乱。
楼下章丽娟和石野村谈话没有压低声音,所以林嫮生和陆凌桓两个也听得清楚,等听到章丽娟那句:“人与人之间交往最重要的是坦白”,陆凌桓更加忐忑起来,可是这个心慌和刚才叫林嫮生看的心慌就不一样了,要是叫章丽娟晓得他偷偷请了人在林嫮生身边,估计会比对石野村更加不客气。
林嫮生也听见了章丽娟的话,在吊篮里换了个坐姿,她这一动,吊篮摇晃的幅度就大了,陆凌桓怕林嫮生跌下来,伸手在吊篮上扶了扶:“当心点。”林嫮生转头对陆凌桓看了一会:“阿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林嫮生叫父母养得娇,一般都是用上海话帮人交谈,嗲嗲的,除非那人不是上海人,因为陆凌桓和她一样是上海人,所以林嫮生用国语和他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她不但用国语,态度还这样认真,再有章丽娟的话在前,陆凌桓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林嫮生交代清楚,总归嫮生是个大方的,晓得自己是为了她好,也不会很计较。所以将他怎么找的阿花嫂,如何交代的都和盘托出,又看林嫮生面孔上说不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于是又补了句:“假使你不喜欢,那我就叫阿花嫂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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