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女孩真年轻,才多少岁,24?自己已经40了,跟这样的女孩子合适吗?
“合适合适,怎么不合适?”妈跟着我走进书房,絮絮叨叨,“你真是的,怎么不一起去看看电影?”
“妈,人家才多大,我多大?”
妈笑:“年轻才好呀。妈盼孙子,盼了多少年?”
我心里浮上了浓重的无力感。我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屏保一角是那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容。
妈也看到了,马上不高兴:“你还在想着她?”
我沉默了很久,语气很淡:“妈,是不是,一个孙子,比我的幸福更重要?”眼角忽然有点湿润,太不中用了,都是个半老男人了。
妈也沉默了。
“我知道,我立马找个女人,生个孩子。行了吧。”我站起来,“是,今天那女孩不错,年轻,好养孩子。生吧生吧。”我觉得人生真讽刺,“生完了,我就走了,我去找阿敏,你养着孩子吧,行吧。”
我打电话给她,她说要去美国。
“去美国做什么?”
她不说。我心里很难受,是,我是没用,受不住压力跟她离了。但是我心里也不好受,为什么她做什么事情再也不跟我说,我不再重要了吗?离了,就只能跟她维持身体上的关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彼此坦诚了吗?
我逼问:“去美国做什么?”
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之前相亲的女孩叫什么来着,对,丹丹。
今天发现丹丹身材不错,看着瘦,其实丰满。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们已经躺在同一张床上面了。
我是豁出去了,还是为自己对那个女人的背叛找个理由?我决定,真的生个孩子,完成一个该死的任务。然后,找到那个女人,再也不分开。
丹丹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单纯,至少,从她的表情来看,不像。
我忽然不想继续进行下去,推开她:“我要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两句,电话那端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罗根。
她也承认了。我挂了电话,那个该死的女人。
我忽然对世界没什么眷恋了。
爸走了,妈也不是记忆中的妈,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有什么可牵挂的。四十岁了,钱也赚得不少了,吃的玩的,都见识过了。我觉得没意思了。
我把公司交给卢杰,自己买了机票,走了。
去过巴黎,记起这座城市是她的最爱。去过纽约,曾经陪着她买了一天衣服。去过剑桥,她诗兴大发说要留学读文学。去过东京,我们在地板上彻夜缠绵。
记忆里都是她,每个故事都有她。我,还是想她。
卢杰给我打电话,已经是好几个星期以后。
我说我不想回去,卢杰求我:“我快忙死了。回来吧。”
我还是不回。
最后卢杰说:“嫂子在公司等了你好久,这几天神色都不对了。你回来吧。”
我还是回去了。公司倒了,我不管,但她倒了,我不能不管。
我回去的路上胡思乱想,她怎么了,怎么忽然找我?
我想到最好的解释是,她舍不得我,我想到最坏的理由是,她被罗根抛弃,不得不回来。
想得我头痛,想得我心痛。
那个女人,一见到我就发疯,用力扒我的衣服。
我把她送回家,她还是语带挑衅。
我没管她,开了车走了。越想越不甘心,在酒店煎熬到天发白,去了她那儿。
我收拾东西,发誓不把她带走,就不是个男人。
什么孩子,什么罗根,都见鬼去吧!
她不跟我走,还故作姿态,搔首弄姿的。
我想她想得发痛,她还故意笑。
我把她扔到床上,撕了她的睡衣。
我很用力,其实我一向疼她,从来不舍得她痛,从来不。但这次,我几乎是变态了。
她哭了,我知道她痛,我抱着她,一次又一次。
李峻(下)
我又跟她生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变得很奇怪,争吵,和好,再争吵,又和好。
她不肯搬回来,我接受。冷静下来之后,我也不想让她回到一个压抑的家。
我要处理好我妈以及其他主动或被动围绕在我身边的女人,才能真正给她一个家。
但是,她总不能闹失踪吧。闹失踪,算什么回事?
所谓冤家,大概就是说我们这样的吧。
我给她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从来收不到回复。
我在阳台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
妈拿退烧药给我,还摸我的额头,我竟然有泪:“妈,你能帮我找阿敏回来吗?”
妈看着我,我看着她。我好久没这么认真地看她。
其实妈真的老了,我一直以为她没变,但她真的老了,头发白了,皱纹更深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想,我在找不到她,我就真的崩溃了。
高烧烧了一个星期,一直不好。
妈陪着我打点滴,两个人相对无言。
菲儿跟保姆拿了粥到医院:“爸爸,吃点粥吧。”
保姆也笑了:“是菲儿自己煮的,我本来不让,她非要自己来。这孩子真乖。”
菲儿羞怯地对我笑笑,迎上妈审视的眼光,笑容又很快敛去。
妈在看电视,我接到那个瓜子脸的电话。
瓜子脸约我出去看电影,我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妈放下了遥控,看着我。我以为她会生气,然而她只是沉默。
很久以后,妈说:“如果我走了,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
“我想你有一个幸福的家,有老婆,有孩子,一直幸福着。”她苦笑,“但是,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幸福呢?”
“最近我颠颠倒倒地想了很多,从你小时候想到大,也想到你老了的时候。”
妈忽然抓住我的手:“你们不是有菲儿吗,阿敏的弟弟不是有几个儿子吗?你老了,肯定还是有人照顾你,我想通了,我不怕你以后老无所依,我不怕。”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菲儿站在楼梯那里看着我们。
菲儿跑了过来,竟然就跪在了妈的脚边:“奶奶,我会孝敬您,也会孝敬爸爸妈妈,您让妈妈回来吧!”
我看着她们揽成一团哭成一团,很感慨。
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必须经历一番波折,才能到达别人想要的地方?
如果一开始我妈就能接受阿敏不孕的事实,一开始就能接受菲儿,是不是就少了许多痛苦的回忆?
妈不再沉迷打麻将,她接受一家幼儿园的邀请,做了一名幼儿老师。
菲儿陪我去看她工作的样子。妈还是那么冷淡,但是,孩子们能让她快乐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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