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神色温柔,把手递给我,我轻轻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的掌心洁白干净,很温暖,我仔细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想要印刻进脑海中。我想要用心去铭记他的每一个目光、每一点温暖,这样在我无法走路、无法说话的时候,可以将这些拿出来细细回味,那么,最后的日子,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吧!
“陈浩。”我轻声喊他,“你抱抱我吧。”
他站住,不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说这句话。
我松开他的手,张开双臂,重复道:“抱抱我吧,陈浩。”
他伸手抱住我,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他有力的心跳声传入我的耳中,一下一下,节奏有变快的趋势。
你喜欢我吗?
这一瞬间我想问他,可我什么都没有问。
我往后退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然后走在他前面,朝公交车站台走去。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我与他坐同一辆公交车了吧!
于皎告诉我,刚刚他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我的家人,他们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来。
我需要尽快住院接受治疗,进入中期之后我就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今天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可是转了个身,一切都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总觉得太快了,突然之间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想想又不觉得不快,因为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得了这种病。
医生说,像我这样三年才进入中期的,已经算是发病缓慢的,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的一无所知,才能让我肆无忌惮地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我侧过头看着坐在我身边的陈浩,第一次见他,他嘲笑我的矮小,揭穿我的不勇敢。他就用那样戏谑的模样闯入我的生命里,画下最重的一笔。
我想起宋颜告诉我,大一开学的时候,是陈浩看到了雨中的我,若不是一通电话叫走他,我会不会更早就喜欢他,中间不用隔着一个萧天时?
大概该遇见的人,迟早都会遇见,哪怕中间错过了整整一年的时光。
公交车微微有些颠簸,但是很舒服。
我将头靠在陈浩的肩膀上,我感觉他将头靠过来了一些,心里暖到发疼,他喜欢我吗?
他喜欢我吧!
忽然间,我希望这辆公交车不要停,永远这样无止境地开下去,这样我就可以永远不对他说接下去要说的那些话。
上帝一定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在充满希望的时候,刹那间坠入绝望。
无论我多么希望这辆公交车不要停,它还是抵达了终点站。
这里是起点,同样也是终点。就像我和陈浩,在这里踏上起始站出发,又在同一天乘着同一班车驶入终点站。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轻声问我,眼神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害怕我说不出来。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学校的大门前。他走到我身边,在原地站定。我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转头看他。
我说:“陈浩,我想跟你说一声再见,或者说永别更为恰当。”
他愣了愣,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我之前说,看过医生有话想对你说。”我笑着说,“现在我就告诉你,陈浩,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好不起来。”
我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强忍着掉头逃跑的冲动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道别,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刚刚看医生是去确诊,我一个人没有勇气,所以让你陪我一起去。”
“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他轻声说,“还有呢?”
“还有,告诉萧天时,我那样做,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没有办法再喜欢他,所以故意伤他的。”我闭上眼睛,这样眼睛里的泪水就不会涌出来。
“你说谎!”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跟我说这些话!”
“陈浩!”我不敢睁开眼睛,哪怕我已经听到他声音里的哽咽,“不要这样,就算是答应一个将死之人,替我完成最后的心愿好吗?我已经快死了,快死的人,是不会说谎的,对吗?”
“明明就是在说谎啊。”他猛然抱住我,将我的头按在胸前,“这样就可以睁开眼睛了吧,明明是个大笨蛋,偏偏还要说谎,你不知道我很聪明吗?不知道你的谎言在我面前,从来就不生效吗?”
“不喜欢。”我颤抖着声音说,“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他闷声说,“所以总是摔倒,是因为生病吗?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早点儿告诉我的话……那一晚,我就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山林里了啊!”
该怎样告诉他,我也是才知道我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呢?
“早点儿告诉我,就不会让你在地上坐了那么久;早点儿告诉我,就不会不理你,不会假装没看到;早点儿告诉我,至少我可以在你摔跤的时候,用力抱住你。”他喃喃地在我耳边说,手慢慢收紧,像是害怕一松手,我就消失不见了。
他喜欢我吗?
是喜欢的吧。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入我的衣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最讨厌你了啊。”我埋在他的胸前说。
“嗯,我知道,我也……最讨厌你了。”
03
他将我送到寝室门口,紧紧抓着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够了吧。”我说,“我要进去了。”
“明天,还能再见吗,江琳?”他深黑色的眼眸注视着我,“还能再见吗?”
“可以的。”我点头说。
于是他轻轻松开了我的手。我转身朝寝室大门走,才走了几步,他就从背后紧紧抱住我,说:“怎么办,江琳?一想到要和你永别,我就有点儿难过。”
“就当我去远行了。”我低声说,“就当我只是个老朋友,总有一天,老朋友会被淡忘,过些日子你就会忘记江琳这个冒失鬼了。”
“需要多久?”他问我,“需要多久才能淡忘?”
“很快的。”我挣脱开来,然后飞快地跑进寝室楼。
我趴在开水房的墙壁上,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有女生来打水,见到我哭,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接过来,还不忘对她说声“谢谢”。
明明江琳不是个爱哭的女生,明明江琳是个耐得住打击、经得住挫折的女生,为什么这一次,却觉得怎么也扛不住这些打击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擦干了眼泪,我缓缓地朝寝室走。寝室里大家都在,苏沁窝在床上玩电脑,我拿出平板电脑,搜索病历上的那种病症。
一同搜索出来的,还有一部名为《一公升的眼泪》的电视剧。电视剧的女主角跟我一样,也患有这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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