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和小男人欢脱的蹦跑在走廊里,噔噔蹬蹬的声音踩踏在木地板上,脚下轻轻地震动,少女躲避不及,一下撞在了停云的怀里。
停云兀的扶住她要跌倒的身子,微微一笑,“慢点,别摔着。”
傻妞重重点了头,随后再一次欢脱的跑了出去。
“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吗?”小男人来到停云面前,仰头粗粗的问了句。
停云笑着点了点头,眼底有盈盈水汽,“这里是我们的家。”
小男人高兴地拍着手,追着少女往楼下去了,两人从未见过这样华美的沙发,上蹿下跳的玩耍。
“长叔,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你们好生歇息,明天我来给艾小姐检查身体。”温锦懿微微笑着,声音谦和轻柔。
长恩送他出了院子,“晚上不过来歇息么?”
温锦懿笑道:“不了,我在汉口法租界租了套房……”
话没说完,一张房契递在了他的面前,他微微一怔。
停云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你不是用的着么,假的许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用这个吧。”
温锦懿接过房契。
停云看着他,轻轻笑了下,“谢谢你。”
温锦懿报以恰到好处的微笑,开车渐行渐远。
虽然不知道像温锦懿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地来帮助她,可是这一切她已然不愿去想了,如今她已一无所有,他能图什么呢?
就像载沣舅舅说的,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她只有活的比曾经更精彩,才能让九泉之下的家人放心,她要连家人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怎么又哭了呢?”长恩疼惜的看着她。
停云擦了擦眼角,微笑道:“沙子迷了眼呢。”她转身走进屋内。
无论局势怎样动荡,武汉这弄堂一禺的日子是安稳缓慢地,停云静静的养着胎,就这样一晃两年过去了,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像是悠长的巷子,那样绵长悠远,走着走着,就走完了半生。
她有了一个二岁的可爱的儿子,也在生完孩子那一年通过推荐信顺利进入武汉国立大学就读,孩子平日里由长恩和奶妈带着。
停云的生活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一边读书,一边在一所私立学堂里做老师教小学生,温锦懿并不常来武汉,每每来的时候,总会出现在她就读或教学的学校外,开着拉风的轿车,耐心而又安静的等着她。
又是一年夏季,武汉的夏季总是这样热,像是高温的蒸笼让人窒息,又如紧张的局势那般愈演愈烈,中原战场战火日益扩大,汪精卫联合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地方实力派发起挑战蒋介石南京中央政府及国民会议的内战,军阀再一次拉开了混战的局面,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武汉,想要寻求一方庇护之所。
烈日炎炎,停云下了课,撑着一把伞从大学里走了出来,她一身短袖蓝色掐腰学生服,下配黑色的直缀净面裙,一双白色的皮凉鞋,像是熙熙攘攘的学生中最普通的女大学生那样,远远的便看见温锦懿靠在车前等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金色的阳光洒下来,将他笼罩的如同自带光环的中世纪王子,他一身白色的衬衣,外套一件浅色背心,下穿黑色的西裤,穿着讲究,见一眼便知是体面而又有身份的人。
他只是不发一言的站着,俊美温和的面孔便引得不少路过的女大学生频频侧目。
“来了?”停云抿嘴轻笑,自然的上了副驾驶。
“嗯。”温锦懿无多的话,径直驱车离开。
这些年她和温锦懿之间,仿佛有种潜移默化的默契,什么都无须多说,两人总能达成共识,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那样妥贴而又安心,她总也想不到形容这种关系的词汇,后来总算想到了四个字,蓝颜,知己。
莫过于此吧。
“剪头发了?”温锦懿目视前方,轻轻问了句。
停云拨拉了一下齐耳的短发,颀长白净的脖子滚落三两颗汗珠,笑吟:“太热了,这样舒坦呢。”
“假小子似得。”温锦懿淡淡说了一句。
难得从温锦懿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停云咯咯一笑,斜眼瞥见后排坐上的一大束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惊讶地伸手就要去拿,“这是送给我的吗?”
“别动。”温锦懿温吞道:“不是。”
停云悻悻的收回手,她不止一回见到温锦懿手捧鲜花出现,但从未送给过她,他也经常拎着礼物来探望她们,傻妞,傻蛋,长恩,连着俊逸都有,就她没有。
他从来不送她任何东西。
停云又瞟了眼那些鲜花,她知道那些鲜花从来都不是送给她的……
温锦懿似是有许多女人,他的恋情永远低调的如同深海几千米以下平稳错开的温暖洋流,隐秘深深而无存在感,他从不提及,也从未让她们暴露在阳光下,但停云知道,他有,还不止一个。
车子在弄堂口停下,温锦懿先行下车,将后车座上放着的大包小包的礼物拎出,只留下玫瑰花在车上。
停云刻意留意了一下,心下颇为感慨,温锦懿这人……当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些年,他对她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而她对他,却知之甚少,除了在锦县的那些日子,对温家有所了解外,再无其他。
这个人,从未因被赶出温家而有过半分不满、悲伤的负面情绪,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喜怒不形于色,悲欢离合都未表露过半分。
停云努力回忆,好像从未看见过温锦懿开怀过,他的笑像是一副面具,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不生气,没怒意,也无欢喜。
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像是一口万年古井,让人一眼望不到低,又像是平静而无风波的大海,宽厚浩瀚中酝酿着深重,让人望而生畏,停云总也想不明白,像温锦懿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接近她,又为什么助她,这明明是赔本的买卖。
“爸爸!”两岁多的孩子一看见温锦懿,便甩开长恩的手,欢喜的跑了出来,伸开双手要抱抱,“爸爸!”
停云暗暗扶额,走上前轻斥道:“俊逸,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叔叔,温叔叔。”
漂亮的孩子冲着妈妈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便爬进了温锦懿的怀里,抱住温锦懿亲了一口,“爸爸!”
“舒俊逸!”停云秀美一竖,正要伸手将他接过。
温锦懿笑说:“有什么关系,俊逸喜欢就好。”
佣人从他手上接过礼物,将礼物拿进屋内。
停云拿这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俊逸打小喜爱温锦懿,小的时候还在襁褓中,无论谁抱他,他都会拼命的哭,只要温锦懿一抱他,他立刻破涕为笑,乖巧的让停云心生醋意,外人见了,只当是温锦懿生的他了,没良心的小家伙,怀胎十月的可是她呢!
而温锦懿也似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只有对着俊逸的时候,他笑的最为真心,连着清凉的眼底都蕴着暖暖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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