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丽慢慢退出明华台,去往临风院的路上,她几乎是脚下生风,远远的看见袁玉然临窗而坐,姿态端然,岁月静好。
万丽轻轻的来到外间静候,下意识看向袁玉然,摸了摸衣兜,眸色暗了几分。
袁玉然坐了许久,轻轻打了个哈欠,万丽见状,急忙上前添了茶水,“夫人,歇会儿吧。”
袁玉然执笔一边写字,一边含笑问道:“小肆,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万丽想了想,“红楼梦和三国演义。”
袁玉然笑道:“难得有人喜欢看书识字的,我也有了个伴儿了。”她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腰身,起身往主阁走去,“走,我带你去主阁看看,好多书呢。”
万丽恭敬的跟着她,袁玉然轻言轻语的说着话,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既然要跟这个女人亲近,便要知道她的喜好和脾性。
傍晚时分,袁玉然起身去老姑奶奶那里问安,万丽一同跟着去了。
老姑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薄薄的洒在身上透着虚无的朽败感,吴嬷嬷一见袁玉然来了,照例给她搬了一个小凳子。
袁玉然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她,轻轻笑着对吴嬷嬷说,“寒洲这两日太忙了,总也见不着人,便让我替着陪陪奶奶。”
吴嬷嬷和蔼的笑了笑。
这是万丽第一次见着这位老姑奶奶,总觉得她像是,毫无生气的躺在椅子里,袖口空空荡荡的,出的气儿总比进的气儿多。
万丽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的信,为什么云姐要让她把这封信赶在六月二十五号之前,悄悄递给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人呢?这样一个快死的人,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暗自下了决心,安守本分的伺候了袁玉然半个月,在同样一个黄昏里,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信封藏在了袁玉然送给老姑奶奶的果篮里,随后惴惴不安的跟着袁玉然回到了临风院。
风平浪静的过了些日子,华蕊院里毫无动静,随着老姑奶奶寿辰的来临,蜂拥而至的忙碌,让气氛凝重的蒋府上下渐渐活络了一些,处处张灯结彩,外面传言老姑奶奶没几天活头了,所以蒋家决定大操大办这次寿宴。
律斯祈一早开始张罗寿礼的问题,将商会繁琐的事宜丢给了停云,停云忙前忙后的带着傻妞一一拜访商户,实地考察商户工厂。
胡家的染布坊是锦县最大的布坊,也是这次加入商会的商户中最积极的一家,此时,胡老带着停云穿梭在染布坊里,染缸冲刷着七彩的绸子,到处都是工人汗流浃背的身影。
胡老将布坊里里外外介绍了一番,临送出门的时候,不由笑道:“温少夫人和温少爷都是及有耐心的人,都跟着老朽跑了一早上了,也没句怨言,老朽真是愧不敢言啊。”
停云微微一笑,“锦懿不在,这些事情总要有人打理。”
胡老说,“温少夫人秀外慧中,堪称温少爷的贤内助,娶妻当如此。”
停云笑而不语。
胡老摸着胡须,“有了律会长手上的资源,咱们小地方产的东西,可以通过商会一同消往外地,加上温副会长的号召力,咱们锦县的经济看来是有救了啊,对了,后儿个是蒋家老姑奶奶的生辰,听说这位向来低调的老姑奶奶一反常态的提出要大操大办这次寿宴,温少夫人知道么?”
停云微微笑道:“耋之年,不可不知。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胡老不解道:“惧从何来?”
停云说,“惧生老切肤之痛,喜万寿无疆延年。”
蒋家这次的寿宴因了老姑奶奶的要求,办的极为轰动,甚至超过了蒋老夫人去年的阵仗,蒋寒洲向来对这位老姑奶奶极尽孝道,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听说老姑奶奶特意托人嘱咐他,务必将此宴办的体面。
于是蒋寒洲大喜之下,破天荒的改变了待客传统,以往蒋府有喜事,自是在府中宴请,这次蒋寒洲几乎包了整个聚福楼,为老姑奶奶贺寿。
大街小巷为了迎合蒋寒洲的喜好,纷纷在店铺面前挂上喜带,蒋府上下更是忙忙碌碌,打算用老姑奶奶的寿宴冲冲喜气。
纵使外界的气象从新,老姑奶奶的华蕊院里却平静的无风无浪,仿佛刺猬收起了边角,大海平息的浪花。
蒋老夫人已准许她随意走动,可是老姑奶奶巍然不动,这让府上的小丫鬟们格外的不解,若是按着以前,老姑奶奶但凡有一点人身自由,便迫不及待跑出去找蒋老夫人的麻烦,这次是怎么了?有了机会在人前风光了,反而悄无声息的,难道真如传言说的,没几天活头了?
寿宴当天,蒋府门可罗雀,蒋老夫人特意梳整了一番,满面春风的迎着一众太太们会客厅谈笑。
蒋寒洲一早携了袁玉然去往院接老姑奶奶去往聚福楼,远远的看见备受老姑奶奶疼爱的蒋欧阳站在门外。
袁玉然不由问道:“怎站在这里?”
蒋欧阳哆嗦一下,往后站了一步,瞟了眼蒋寒洲道:“奶奶不让我进去,说如果你们来了,就请你们先过去,她待会儿自己会去。”
蒋寒洲心里高兴,难得有机会与姑奶奶化解了僵局,加之这位奶奶的性子向来怪癖,他未做他想,只指了两个兵护送,让袁玉然留下来接应,先一步离开了。
此时,停云端坐在药房里,快到晌午的时候,方才从一众对口商家递交上来的文案里抬起头,这个律斯祈!妥妥的纨绔子弟!才来锦县几天,就跟这里不上道儿的少爷小姐打成了一片,所有的工作都丢给了她,她起身活动了一子,正瞧见志成扛着一麻袋草药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
停云好笑道:“不是每次都是师傅送上门吗?怎么自个儿抗进来了?”
志成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今儿蒋府老姑奶奶大寿啊,路上都是看热闹的,堵的厉害,车都开不进来,只能自个儿搬了!妈的!”
停云看了眼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悠闲的坐在桌边甩了甩酸硬的手臂。
李掌柜见她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不由的提醒道:“少夫人,快晌午了,该去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咱们送什么好呢?”
停云将桌面上的文件一一收起,细白的手拂过那些墨迹,许久,微微一笑,“花圈。”
李掌柜似是没听懂,下意识又问了句,“少夫人,送什么好?”
停云看着他,一字一顿,“备好花圈。”
李掌柜的胡须猛地一抖,颔首应了声,便埋首在柜台后。
停云看了眼时间,该是动身的时候了,她径直去往后院,穿了件鹅黄罩沙小衣,问账上要了一份红包,方才携着傻妞缓缓离开了药铺。
聚福楼外车辆云集,门口站着蒋家旁系亲属待客。
停云将红包交给收礼人,方才款款入内。
这栋楼原本便是红色古典的筒子楼,站在一楼大厅抬头看去,二楼三楼四楼雕栏后的场景皆是看得见的。
此时,大厅的一楼已被改装成了巨大的宴席厅,放眼望去,几十张圆桌大宴席,圆桌正中央是一个戏台子,红色的丝绦从四面八方系来,在一楼的上空绽放出烟火般的盛大庄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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