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闰之这才看向停云,“舒小姐,还有什么问题么?”
停云看着他缓慢地唇语,于是走近他,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帮我想办法进一趟关东军监狱,我要找两个人,一个叫志成,一个姓李。”
顾闰之蹙了一下眉。
停云问他,“能办么?”
顾闰之抬手压低帽檐:“有点棘手,如今自卫军成为关东军附属军队,监狱合并后,更加森严。”
停云说,“这很重要,请务必帮我疏通。”
许久,顾闰之摘下帽子,颔首,算作应答,随后带着万丽缓缓消失在大雪之中。
停云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积攒了两个月的想法,今日一次性办了,能不能查到温锦懿的下落,就看监狱这一行了。
“妞,咱们走,找地方住去。”
几乎在停云踏出蒋府的那一刻,小梁便将消息带去了关东军军部,此时,山田等一众日本将领正在开会,蒋寒洲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一身白色衬衣,外套一件灰色的双排扣大风衣,如今他没有军人头衔,只是一届谋士的身份,却几乎跟山田形影不离。
也算是山田厚爱,这样的会议,必让蒋寒洲旁听,虽然对于蒋寒洲来说,对于他们陌生的语言内容,并未有多少兴趣,他坐在山田的身侧,手中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桌面的文件,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无趣。
小梁在窗户外晃了一下,蒋寒洲扫了一下,便垂下了眸子,淡漠了一瞬便凑近山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山田颔首,他便敛了衣袍起身走了出去,来到走廊尽头。
小梁转步跟上他。
原本候在外面的秦贵见蒋寒洲走出来,吓得一溜烟儿跑下了楼。
如今蒋寒洲得山田重用,重组了一支属于蒋寒洲的情报队伍,秦贵原先的队伍也归属了蒋寒洲,为此秦贵成日里吓得闭门不出,奇怪的是蒋寒洲一直没有动他,见着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秦贵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按照蒋寒洲的性格,如何会放过他,越是这样,秦贵越是惊惧。
蒋寒洲双臂搭在栏杆上,靠着走廊尽头的围栏,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唇边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余光瞟过秦贵鬼鬼祟祟的身影,眼波暗了暗,便不动声色的看向漫天飞舞的大雪。
小梁走近他,低声道:“督统猜的没错,二姨太又跑了,这次是房顶,还带走了那名女子,在星湖湾见了一个陌生男人。”
蒋寒洲没有任何反应。
小梁擦燃火柴,上前一步为蒋寒洲点烟,“探子还听到二姨太说要找地方住。”
蒋寒洲微微低下头,香烟燃上火苗的瞬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将香烟从唇边拿下掐灭了烟,将烟蒂丢在脚边。
见蒋寒洲依旧没有回应,小梁又说,“督统,抓二姨太回来么?”
风里裹着雪扑面而来,蒋寒洲微微侧着脸,看着远方绵延的雪山,许久,他似是无声的叹息了一声,白色的雾气从唇边溢了出来,像是袅袅香烟弥漫开来,他低声说了两个字,“不了。”
小梁微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督统……你的意思是?”
“抓回来了,她还会走不是么?”蒋寒洲唇角扬起一个邪邪的钩子,“她不爱我。”
小梁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他后面的话,一直以来督统不是对二姨太穷追不舍么?难道就这样放弃了?督统真的放弃了?不会吧?霸王硬上弓,强取豪夺才是督统的作风啊。
小梁悄悄看了眼蒋寒洲的脸色,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问道:“督统……你……放弃二姨太了么?”
蒋寒洲依旧邪邪勾唇,眼底阴霾一片,“有问题么?”
小梁猛的震了震,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忽然就此断裂,莫名的有点失落掺杂了丝丝难以名状的伤感。
“她不想见到我不是么?”蒋寒洲难得对身边的人剖开心扉聊天,此刻忽然说的如此坦白,让小梁莫名的如坐针毡,蒋寒洲慢慢笑,眼底的霾又重了几分:“我的存在只会让她生厌。”
小梁愣在原地,督统是这样想的么?难怪这些日子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督统却从没去过杏花阁,也未流露半点思念之情,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原来督统想要放弃了啊,因为二姨太不想见督统,所以督统便不出现在她眼前,加之二姨太在明知温锦懿跟她的灭门之仇有关联的情况下,却对灭门之仇既往不咎,对温锦懿爱的一如既往,也难怪……二姨太当初以为督统跟灭门之仇有关的时候,可是对督统下了杀心,如此巨大的对待落差,任谁都接受不了。
督统这是受了巨大打击啊,所以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第二百二十七章:蛛丝马迹
出神间,蒋寒洲的声音缓缓淡淡的传来,“帮她找一处僻静隐蔽的住所,派个脸儿生的将租售信息送至她面前,暗中加派人手,不要让她察觉。”
停顿了一下,蒋寒洲淡淡道:“山田对她动了心思,想法子把这个消息传入她耳中,她自然会提防。”
她?小梁眉梢动了一下,督统连二姨太的昵称都不称呼了么?说放弃便放弃,改用“她”了么?这是从没有过的,来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袁少夫人死后,总觉得督统好像哪里变了,从毗陵山回来后,那种变化更明显了,让人摸不透心思。
小梁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
蒋寒洲若有所思道,“今后不管她想做什么,暗地里帮她行方便,不得暴露身份,必要时出手保护。”
小梁迟疑道:“那咱们从武汉带回来的证据,还要送到二姨太面前么?”
蒋寒洲松了松领口,眉眼淡漠,“听说她的生日快到了,就当是生日礼物送去吧。”
小梁颔首,目送蒋寒洲离开,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二姨太不管做什么,督统都不再干涉了?只暗中派人辅助,却不得让二姨太察觉?不能暴露他们插手的痕迹?
督统这又是何苦呢?哎,小梁叹了口气,低着头往楼下走去。
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大,积雪齐膝,战乱的狂热似乎随着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逐渐降了下来,锦县的大街小巷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这座小城有人逃走,便有人从外地逃进来,严寒加战争闹起了饥荒,路边冻死了许多人,聪明点的外来人口逢着空屋子,晓得落脚安家,老实点的蜷缩在街头,只消的一个晚上,便活生生冻死。
停云和傻妞穿着大黑袄子,带着牛皮毡帽,买了日常用品匆匆穿过街道,沿路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尸体,以及巡逻的关东兵,停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流窜肺腑之中,尖锐的触感让现实的残酷更显得逼真。
两人回到租住的一家小酒馆内,便听老板娘拱着手坐在煤炉前说,“要命噢要命噢,又是打仗又是雪灾,瞧瞧外面冻死的人,排上队,都快赶上集市了,老天爷这是要收人啊,老天爷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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