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茂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一夜,除了温家不安生,星湖湾后的树林里也不安生,谁的戾气惊得鸟儿簌簌翻飞,黯哑嘶鸣,许久不见的月光从乌云后露出了光洁的脸,照的雪夜一片淡蓝的清辉。
树林里的两人第一次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蒋寒洲怒不可歇,对于陈先生及组织的提议第一次坚决的予以回绝。
陈先生抽了口雪茄,将立领提了提,淡淡的说,“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让舒小姐在你身边监视你,也能达到获取情报的效果,只是时间不等人,现在情况紧急,舒小姐无心做任务,所以只能靠你有意传达给她,这是其一。其二,之所以选择今日才告诉你舒小姐接手了玉然的任务这件事,就是考虑到你会反对,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激烈的反对,眼下,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了,组织已经下达了命令,不仅仅是你,还给舒小姐下达了新的指令,必须完成!有情报显示,山田暗中培育的那批人已经成功研发出了那个东西,下个月坂口大佐将从奉天前来锦县验收成果,并将那个东西护送去新京,你的任务便是销毁这个东西!寒洲,组织花了十几年培养了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大大小小的潜伏二十余次,没有一次失手,这次事关重大,你也知道,为了销毁这个东西,彻底摧毁那个研发团队,组织从七年前便将你安插在了锦县督统的位置上,本来这个位子应该是蝮蛇坐的,组织原想培养你进入南京国民政府中,但是锦县这边的任务更加严峻,除了你,没人能有这个定力七年如一日待在这么个小地方韬光养晦,一来这是你的家乡,二来你根扎的深,所以山田至今没有怀疑你的身份。”
陈先生弹了弹烟灰,语气平稳,“就像组织期望的那样,你做国民党驻扎锦县的督统也做得像模像样,不仅在锦县无人怀疑,连张学良都对你赞赏有加,这些年你很好的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国民党情报窃取任务,不要到了最后关头,出了岔子!想想组织为什么将你丢在锦县整整七年,十年磨一剑有多难!我跟你说这么多,便是让你好生冷静地想想,不要为了私人感情,误了组织多年来的心血!”
蒋寒洲冷冷反驳,“做任务我一人做便是了,何必把她也牵扯进来,组织下达指令的时候可有想过,一旦我那么做了,她会有什么后果!难道又要牺牲一个同志,换来所谓的成功么!”
浓浓的白烟从陈先生的鼻子里散了出来,“舒小姐已经同意了。”
蒋寒洲怒的不可抑止,“你私底下跟她见面了?你告诉她了我的身份?你跟她说让她去送死?”
陈先生说,“今天下午见的面,你的身份是最高机密,我没有权利告诉任何人,哪怕你完成了这次任务,亦不得告知他人,因为这会影响你下次任务的身份设定,所以舒小姐不知道。我只是把最新任务大致跟她讲了下,她态度很淡,这个姑娘性子有些摸不透,算是应了下来,所以你后续做任务可以毫无顾忌,她有心理准备。”
蒋寒洲怒极反笑,“她有送死的心理准备?还是有恨我的心理准备?你既然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又让我把她往火坑里推,陈先生,这会导致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陈先生看着他,没有回答。
蒋寒洲淡淡的笑,透着几分邪肆,“我跟她就算没有可能,我也不想她恨我啊。”
“只有这样才更加逼真,你忘了然儿便是知道真相,才败露了自己吗?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只有假戏真做,才会达到最佳的效果!舒小姐越是真,你的任务便能成功,山田便不会怀疑。”陈先生淡淡道。
蒋寒洲忽然怒不可歇的掏出了枪,对准了陈先生,“陈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先生从容道:“蒋寒洲,你做潜伏是不是做太久,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把枪收起来,冷静思考这次任务,现在是你七年长跑的最后关头,既然组织下达了最新任务给舒小姐,虽然危险,但会采取保护措施,她是组织一员,便是一名战士,组织会保障她的人生安全。”
蒋寒洲冷笑,强硬的反击,“保障人生安全?然儿受辱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在狱中分身乏术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然儿被枪杀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这次要怎么保护姓舒的?她在山田床上的时候你们要怎么保护她?给她来碗避孕药,还是给山田带个套儿?”
“蒋寒洲!注意你的措辞!”陈先生喝止道,“我看你是潜伏做久了已经忘了革命的初衷!任何环境下,勿忘本心!坚守原则底线!你给我醒醒!想想你的真实身份!想想你曾经宣过的誓!袁同志身份暴露,这是谁也不愿见到的,组织计划截囚,袁同志不愿更多同志为了她牺牲从而拒绝,你搞清楚!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蒋寒洲冷冷看着他,低怒的回绝,“回去跟上面说,我不同意这个姓舒的女人加入,我蒋寒洲更不愿意跟这么愚蠢的女人做搭档,我不会透露任何情报给她。”
陈先生终于动怒了,大步向蒋寒洲走来,一把抚开了他的枪,狠狠一拳打在蒋寒洲的脸上,揪住他的领口,喝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又一记重拳打下去,将蒋寒洲打了一个踉跄。
陈先生低声说,“我还记得你当初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中央政治情报局,多少老师和革命家看好你,对你寄予厚望,这么多学生中,只有你未曾失手过,你知道作为情报员一旦失手就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牺牲!你们同一届的二十多名学生,如今尚存八个在不同行业,不同领域为这个国家战斗!可你呢!是不是在这个县城待久了,思想都落后了啊!”
蒋寒洲依旧不服输的瞪着他,余怒未消。
陈先生又一拳打过去,无论他怎么打,蒋寒洲就是不还手,眼底的桀骜愈演愈烈,毫不认输。
陈先生打累了,严肃的盯着蒋寒洲说,“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违背当初的誓言吗?要将多年以来的付出毁于一旦吗?当初为什么要早早的把然儿安排在你身边?就是为了顺理成章让她扎根在锦县,不至于后来居上被人怀疑!都是从长计议的大义之举,山田的研发团队五年前就驻扎在锦县了,这里地广人稀,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你用了这么些年的时间获得了国民党的信任,任务完成的出类拔萃,可是山田那边,你至今还没有获得他的完全信任!这是你的失败!眼下光摸清了他的研发团队有什么用,我们要摸清地点!掌握他们送货的时间!搞清楚那个东西的危险性!你快给我醒醒。”
蒋寒洲唇角凝了一个邪冷的钩子,“完成任务,为什么要靠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陈先生怔了一下。
蒋寒洲又笑,“没有姓舒的,难道我就完成不了任务了吗?”
陈先生说,“下周那批东西就要运往新京,除了舒小姐,你拿什么快速博得山田的信任!现在不是从长计议的时候,是要短期高效的获得山田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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