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懿眯眼,唇角凝笑,“因为寒洲爱你,我便要你。”
“所有的一切,你都只是为了接近我,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利用我来报复他。”停云颤声问道。
温锦懿说是。
停云忽然笑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可是温锦懿却越抱越紧,目光深沉的落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所以阿舒,你现在疼么?”
停云不答,苍白了脸,惶惶然的想要推开他,“俊逸,我要见俊逸……”
温锦懿扳过了她的头,让她直视他,“告诉我,你现在疼么?这一刻,你是你么?”
停云六神无主的掰开他的手,想要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她骇的没了魂儿,“俊逸……俊逸……我要见俊逸……”
温锦懿如此不留余地的逼迫她,那样残忍的用刀子剖开了她的心扉,不给她留丝毫的退路,赤裸裸的撕裂了两人之间伪装的外衣,停云偏着头不肯看他,沉默的掉泪,伤心吗?自是伤心的,曾经在她心里他是世间最好的,那是少女时代的梦想被彻底摧毁粉碎,整个世界塌陷了一大半的无望感,所有虚妄的幻想和侥幸被践踏在脚下,再也不可能撑起来了。
“温锦懿,你放开我。”停云慌慌的偏着头,目光游离的落在黑夜中的某一处,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哑声说了句,“这不是你,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温锦懿,你不是他。”
她从没有向现在这一刻如此害怕去看温锦懿的脸,害怕看到他无懈可击的微笑,害怕看到他天使般的面庞却拥有恶魔一样的眼神,害怕看到他薄情残冷的唇角,害怕他摘下面具,总之,她怕极了,她不敢面对,哪怕她一早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可是这些话从他的口中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还是犹如晴天霹雳,让她头顶上空的天瞬间撕裂了。
温锦懿捏着她的下颚,让她面向他,“阿舒,你想见俊逸么?我不能带你去见他,但我两天前让阿褚把俊逸带回来了。”
停云惶惶然一震,泪眼朦胧的看向温锦懿。
温锦懿沉声,“阿褚。”
没多久,院子的门被人缓缓推开,阿褚缓步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瘦弱的孩子,那孩子软绵绵的身子拖在地上,满面鲜血,模糊的看不清五官……似是死去多时,连手脚都是僵硬的……
停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她缓缓睁大了眼睛,寒气从心头冒了出来,全世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温锦懿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于是她软绵绵的往俊逸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随后连滚带爬的往俊逸的方向爬去,“俊逸……俊逸……”
阿褚将孩子的尸体丢在地上,缓步来到温锦懿的身后。
“俊逸……我的孩子……”停云爬到俊逸小小的尸体旁,却不敢碰他,伸出的手颤颤的从头摸到脚,冷硬的触感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心上,她忽然小心翼翼的翻过了俊逸的尸体,小小的孩子面部一团血肉模糊,瘦的像是一把骨头,仿佛生前遭到了非人的虐待,心脏骤然收紧,疼的她喘不过气来,窒息,又一阵窒息,她无法呼吸,握手成拳用力捶胸口,直到可以呼吸的时候,她才大口大口的喘息,小心翼翼的抱起俊逸的尸体,梦呢般轻声唤道:“俊逸……舒俊逸,妈妈来了,妈妈在这里。”
生怕惊扰到这个孩子,她紧忙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敢哭,也不敢喘息,用袖子轻轻颤颤的擦过俊逸脸上的血迹,想要将他擦的像以前一样漂亮干净,可是怎么擦都擦不掉那些干涸的血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孩子的五官,她轻轻颤颤的说,“俊逸……妈妈在这里,你醒醒好不好,不要睡了,再睡就打屁屁啦,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看看妈妈好不好。”
她努力的挤出微笑,“是妈妈不好,不该把你送走,你一定是在怪妈妈,那么小就把你送的远远儿的,是妈妈不好,俊逸,俊逸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妈妈只有你了啊。”
她轻轻拍着俊逸的脸,可是死去多时的孩子像是一柄玩具,直挺挺的躺在她的怀里,深陷下去的眼窝中,有一只少了眼球,只余下一个黑洞洞的洞。
“俊逸,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停云一边努力微笑哄着他,一边落泪,“妈妈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睁开眼,妈妈给你做糯米丸子吃,你不是最爱吃糯米丸子吗?”
她的手疼惜的摸过孩子的脸,手指摸到了孩子空洞洞的眼窝,忽然一颤,像是陷入梦境般的恍惚忽然撞进了现实的利刃,她哆嗦的摸着孩子的眉骨,“不……不要走……俊逸,不要离开妈妈,妈妈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忍心离开妈妈,孩子……孩子,你一定在吓唬妈妈对不对,一定在开玩笑对不对……”
无论她怎么低喃,抚摸亲吻那个孩子,孩子都没有任何反应,飘零的雪落在孩子的身上,凝结成稀薄的冰晶。
心口像是被谁的手硬生生撕开,她似是忽然接受了这巨大悲怆的现实,忽然将那可怜的孩童尸体抱进怀里,痛哭失声,孩子……她的孩子啊……眼前不断闪过俊逸天真无邪的笑脸,她在盛夏里十月怀胎生了他,从那么小一点慢慢带到大,哺乳,摇篮,为他缝制小衣裳,教他咿呀学语识字读书,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脚一点点的长到寸把长,小鞋子的尺码换了一双又一双,他在一点点的长大,一点点感受这个世界。
可是,她还来不及爱他,他便就这么走了,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可怜生下来一天的好日还没过,便要忍受这世事的颠沛流离,停云哭的肝肠寸断,紧紧将俊逸的尸体护在怀里,让她怎么相信,她的孩子,那个乖巧快活的孩子,此刻成为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她还记得少时七八岁的年纪,她跟着父亲去叔叔家参加舞会,那时候她带着面具,旋转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当她无意中撞进了一个留着清末长辫的爷爷怀里时,撞掉了面具,那位爷爷看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掌纹,眼神充满同情,他似是一个算命卜卦的半仙,半笑着给她算了一卦,说她红颜薄命,纵使运势好,但命不好,一生流离失所,动荡难安,情路坎坷,难得善终。她从来都不信命,可是当看到俊逸尸体的那一刻,她却是信了,也认了,她命苦,可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也命苦,为什么早早的带走了他。
她用力揪着衣服的领口,痛彻心扉,那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疼的微微发抖,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
温锦懿淡淡看着这一幕。
阿峰和楼上的阿峦互相看了眼,随后两人同时看向阿褚,似是不理解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少夫人。
阿褚面无表情。
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除了麻木的掉眼泪,再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雪落了满身,她像个一具雕塑,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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