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逸低着头不吭声。
停云说,“今儿个是你不对,妈妈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能出手打人呢?道歉。”
俊逸依旧不吭声。
“道歉!”停云声音微微重了一分。
俊逸倔强的抬起眼,望着她,“我不,我没错!”
停云面色一沉,气红了眼眶,转而看向金少奶奶笑说,“孩子不懂事,嘴上不认输,心里到底是认错的。”
“我心里也没认。”俊逸低着头,不服输的嘟囔了一句。
停云眼底有恼意溢了出来,正要说话。
金少奶奶冷笑一声,“以为道歉就完了?孩子犯了错,自是做家长的没教育好,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等我丈夫回来,就把你们这群乡巴佬通通赶出租借去!”
停云自是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毕竟公董局是上海法租界最高行政当局,自是有这个权力的,停云微微一笑,“金少奶奶,那您想怎么解决?”
金少奶奶笑说,“我们家不缺钱,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就免了,道歉这样的小把戏也上不得台面,这样吧,你去金公馆门前下跪给我们道个歉,我就放过你们,不然,我跟你们没玩。”
茹璃一听,秀美便竖了起来,“嗨,你还来劲了是吧!就你家小兔崽子受了伤吗?瞧瞧你家崽子把我们俊逸打成什么样儿了,要道歉,也不能咱们一方道,你去门外给我们磕几个头,我们就给你磕几个头!谁也落不着好儿!”
金少奶奶气的变了脸色,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背景,这女人以前混东北的,据说克死了两任丈夫,卷了丈夫遗产逃到上海来潇洒,还有,那位蒋督统我可是见识过的,曾经跟张少帅都是我家的座上宾,那样优质的男人也能被她克死,以为来上海就能脱了你这层荡妇的皮吗?瞧瞧你把孩子教育成什么样儿了!”
停云脸色一白,睫毛颤抖了一下,许久,她唇角扬起,微微一笑说,“孩子没教好,是我的失责,既然金少奶奶说跪一跪便了事,那就简单了,我跪,还望金少奶奶能消了心头气,也让金小少爷心里好受一点。”
金少奶奶原本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听闻停云这么说,眸光一闪。
停云当真拉着俊逸往外走去。
俊逸脸色忽然变了,惊恐地望着她,“妈,你想干什么?”
停云绷着脸不说话,只拉着俊逸往外走,俊逸说什么都不肯,全家人都跑过来劝拦。
停云似乎真的怒了,不顾众人的阻拦,生拉硬扯的将俊逸一路拖行至金公馆前。
俊逸忽然开始哭起来,“妈,你想干什么!别跪!是她们的错,她们骂你,我不跪,我不要跪,是她们不该!我没错!”俊逸想要甩开她的手,“放开我!别跪,妈,我求你了,是她们的错,你怎么能这样呢,要是我爸还活着,谁敢欺负我们,妈,别……”
停云像是被戳中了痛楚,面色白了白,她在金公馆前站了会儿,当真跪了下去。
俊逸站在她身边,哭着擦眼泪,“妈……你起来,别跪……”
停云垂着睫毛,面无表情的说,“妈不是跪她们,只是教育你,你看好了,冲动的后果是什么。她们骂我们,对我们有什么损失吗?会少一块肉吗?不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我们行得正坐的端,何必处处与人计较,睚眦必报?俊逸,你记好了,凡事要与人为善,但凡你看不顺眼的人或事,皆因你自身的修养不够,涵养不够,内心不够强大。当你足够强大,那便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蛇虫鼠蚁,都不会入你的眼。你们的思想和境界不在同一个高度的时候,便产生不了等质的矛盾。我要你站的高,看的远,视野广阔,虚怀若谷,海纳百川,明白吗?”
俊逸哭着点头。
“明白吗!”停云见他只哭,却不吭声,忽然沉声问了句。
俊逸这才眼泪汪汪的望着她,“明白了。”
“像个男子汉,大点声!”
俊逸坚毅了神色,含泪扬声说,“明白了!”
停云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俊逸可怜兮兮的说,“妈,你说的话我记得住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计后果的打他,他爸爸是当官的,如果把我们赶出去,外面到处都在打仗,能去哪儿呢。”
停云说,“哪儿都能去,这不是重点,妈怕的不是她家的背景,怕的是你与鼠蚁之辈为伍,不懂忍让包容,难辨善恶。”
俊逸望着她许久,似是在消化她说的那番话,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妈,我再也不会冲动做事了,是我不对。”
停云这才唇角一弯,温柔的拂去俊逸脸上的泪水,“这才是我的好孩子,别嫌丢脸,知错认错这不丢脸,跪一下能让你明白怎么做人,也是赚了的,咱不丢脸,她们那些得理不饶人看人笑话的人才丢脸。”她笑着站起身拉着他往回走,“咱们开开心心的回去,让她们看不得笑话,晚些时候买些水果,你给金小少爷送去,顺便给他道歉,明白吗。”
“嗯!”
围观的人将金公馆堵的水泄不通,不远处的茹璃和傻妞急忙赶了过来,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往回走,不敢多言语。
金少奶奶坐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愣了许久,随后慢慢沉下了眉眼,半晌笑着说,“金羽晨,那个叫俊逸的小兔崽子,你以后记得多跟他来往,可以的话,你们可以交个朋友。”
这注定是多事的午后,停云带着俊逸回到家,让佣人买了果篮回来,随后叫司机送俊逸去金公馆登门道歉,俊逸去的第一趟,水果被金公馆的下人丢了出来,孩子含泪走回来,停云便又安排了果篮,让他再送,依然被丢了出来,第三次的时候,停云说,“道歉要有诚意,再去。”
索性第三次的时候,俊逸满是诚意的果篮子终于被金公馆接受了。
停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安抚胆战心惊的蒋老夫人将她扶上床休息,她眉头一展,看了眼时间,衡量一番,取消了下午的客户会面,又听着茹璃对她好一顿教训方才罢休。
停云从茹璃房里出来,刚坐在沙发上喘口气,便见消失了半个下午的阿舒从外面走回来,她径直上了楼,没一会儿,忽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停云心下一惊,连忙跑上楼,便见阿舒红着脸从楼上冲下来,怒道:“你们谁动我的玫瑰花了,我衣柜里的衣服都去哪儿了!”
停云说,“衣服我帮你收起来了,等你毕业以后再穿,玫瑰花我瞧着质地不错,让阿姨拿去外面晒晒,可以给你泡茶喝,美容养……”
停云的话没说完,阿舒便忽然用力推开了她,往外跑去。
停云脚下不稳,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仰顺着楼梯便滚了下去,额角重重撞在了楼梯坎儿上。
“先生。”佣人急急地跑了过来,将停云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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