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这些不堪重负的记忆被蒋老夫人挑起了最敏感的神经,压抑了七年了痛苦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抱着蒋老夫人痛哭失声,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倾塌,崩溃的被悲伤无望的情绪淹没。
10年前,记得那会儿她刚刚嫁进蒋府时,她将他当成了府上的旁亲,因了任性的小脾气,打了他耳光,她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他没有。
她去窑子窝找他,却掉进了其他男人的浴桶,被他抓个正着,她以为他会轻视她,可是他没有。
洞房花烛夜,她牵了母猪来与他洞房,将他吓的跳上了桌子,她以为他会远离她,可是他没有。
她遭人陷害,被人捉奸在床,他愤怒极了,她以为他从此会厌恶她,嫌弃她,可是他没有。
她辗转嫁于旁人为妻,她以为他会放弃她,可是他没有。
他包容她,钟爱她,保护她,珍惜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她想要报答他,等他从奉天回来。
可是他没有。
停云抱着蒋老夫人痛哭许久,整个身子颤抖的像是冬日的叶子,遗憾和自责沉沉淹没了她。
哭声引来了茹璃和傻妞,她们皆站在门口难过的望着她,茹璃擦了擦泪,“终于哭出来了,哭出来就好了,小妹,哭出来就没事了。”
“妈,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他没有死,妈,他真的还活着。”停云的头放在蒋老夫人的怀里,颤声说,“我梦到过的,他活着的。”
蒋老夫人颤抖的抚摸着停云的背,仿佛蒋寒洲去了,她所有的精神世界也崩塌了,没有了活着的指望,她懂她的无望和悲伤,她懂的,都懂。
蒋老夫人一句话都不说,直等到停云哭累了,无声的颤动身子的时候,她才眉眼从容冷静,慢慢说,“这些年,你又当爹又当妈,心力交瘁的疲累,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到底是要找一个男人过日子的。虽然我不外出,但外面的事,我都知道,怕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叫你平白受了很多的委屈,也没人敢娶你。”
停云沉默的落泪。
蒋老夫人唇角微微抖了一下,许久,缓缓说,“芷菱,你觉得顾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她似是铁了心的想将停云嫁出去,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以后,便将话题扯了回去。
停云身子一僵。
蒋老夫人脸上的泪痕有些干了,她轻轻慢慢道:“早上顾先生来过了,跟我提到过你的终身大事,这些年他的为人我看在眼里,是个本分知礼的人,家教又好,既然他有心,你便考虑考虑,不要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耽搁了。”
哭过一场过后,她的情绪愈发平静下来,她垂着眼睫毛,泪珠儿还挂在腮边,从蒋老夫人的怀里缓缓起身,“我一日是蒋家的儿媳,终生是蒋家的儿媳。寒洲一日不回来,我等他一日。他一辈子不回来,我等他一辈子。”
她平静的起身离开。
茹璃和傻妞默默的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待她走后,茹璃扶着腰缓缓在床边坐下,低声说,“从小就犟,听不进去,她不想承认,谁都没有办法。”
“到底是有些效果的,让她的心思往旁人那里转移,不至于太魔怔。”蒋老夫人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唇角微微颤抖,“这些年,她太辛苦,太累了。”
茹璃暗暗叹了口气,家中几个姐妹,就这个小妹长得最美,性子却倔,可命,也是最苦的。
第二日她便买了机票飞去了南京,出差了一个礼拜,这几天,顾闰之每日都会给她打电话,她却从来不接,偶尔电话接进来了,她听见他的声音,便挂了电话。
没人比她更了解顾闰之,他对袁玉然用情至深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连袁玉然的生日都记得,怎会忽然对她示好,这个男人注重清誉门第,不轻易沾染歪门邪风,他将她归类于不入流的水性杨花的女人,讨厌她,从骨子里瞧不起她,那样高干家规甚严的家庭,如何会接受她这样的女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何况她跟顾闰之私底下的交集并不多,屈指可数那么数十次也多是为了任务。
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她,后来,南京组织分布点有线人找到她,让她立刻回上海执行任务,停云冷笑连连,私人的事情,顾闰之竟连线人都暴露出来了,停云心里有气,处理完了南京分公司的事情后,便回到了上海。
她前脚踏进家门,后脚顾闰之便来了。
大概所有人多多少少听到了点风言风语,大家看到顾闰之来了,纷纷知趣的上了楼,她们似乎对顾闰之出入这栋楼早已见怪不怪,甚而觉得若是停云跟了这么个男人过日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闰之踏进别墅的时候,停云正脱掉了西服,露出里面湿透了的衬衣,站在大厅的风扇前散热,她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俊逸和阿舒还没下课。
他在沙发一侧站定,手中提着公文包。
佣人亲切的称呼他,“顾先生,今日是茶还是咖啡。”
顾闰之说,“茶。”
停云解开两颗扣子,让闷热的烦躁感随着风扇的气流散去,她眉也不抬的说,“不知顾先生最近打着什么算盘,竟连我也算计进去,顾先生是觉得我陷入的泥沼还不够深吗?再来补上一脚。”
顾闰之将公文包交给佣人,在沙发上坐下,没有接话,他想了许久,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忽然有电话接进来,佣人听完后,说是志成找停云的。
停云绾起袖子,走过去听了电话,志成在电话那头好一阵的祝福吹捧,停云听着听着,眉头就拧了起来,她缓缓看向顾闰之,“是你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我跟你有一腿?”
顾闰之终于有了动静,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眼角的笑纹便扩散开来,说,“我爸妈最近总催我结婚,相亲对象一个接着一个,我无心娶,你无心嫁,我寻思放出这个消息,让他们二老都消停消停。”
停云好久没动怒了,听及此脸色就变了,“顾先生果然是觉得我艾停云的名声不够臭吗?再来泼一瓢粪!”
顾闰之说,“艾小姐还在乎清誉吗?找其他世家小姐做戏太麻烦,若是与艾小姐做戏,似乎简单多了,清誉早没了,你也不在乎多一个或少一个。”
顾闰之这番话说的太过了,停云怒瞪着他许久,果然这个男人没安什么好心,不想用其他名媛的清誉做戏,所以明摆着拉她下水,她怒的拳头都在颤抖,怒极反笑,“顾先生,组织里你是我的上司,你给我的任务我不得不做。但私底下,让我们保持友好的同事关系,还请你登报澄清这谣言,若是不澄清,别怪我明日登报以诬陷名誉权为由,将你诉诛笔伐!你们顾家在上海是响当当的高干名门,还请顾先生三思后行。”
顾闰之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若是解释不清,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搭伙过日子。”
停云笑了声,“搭伙过日子?顾先生,还请另请高人,我艾停云承受不起,怕折了顾先生的福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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