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缩在长恩的怀里,安静的睡着,不知睡了多久,小声的啜泣声传来。
长恩似是也未睡着,虽然神智不清,但疼爱停云的势头一点也未减弱,他将停云抱进怀里,像是母亲拍宝宝那样拍着她的背,“小……小姐,不哭,不哭。”
他这一说,停云隐忍的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掉落进他的怀里,她现在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武汉高层已经对她的家族下了暗杀令,父亲无奈之下让她隐瞒身份,秘密北上来到蒋家,要不惜一切代价嫁给蒋寒洲,不求富贵,只求名分,只要有了蒋寒洲给的名分,国民政府里的那些人就不敢动她们。
之于缘由,追究起来渊源可就深了,蒋夫人曾对奉系军阀张作霖有知遇之恩,被其认作义妹,几个月前奉系军阀张作霖在皇姑屯京奉铁路与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被炸死,其长子张学良接手了东北军政事宜,蒋夫人及时给予了雄厚的财力予以支持,进一步拉近了张、蒋两家的关系。
局势诡辩,国民政府虽然达成了表面上的合并统一,却暗中内斗,左右翼势力都想拉拢张学良这个东北王为自己效力,有了张家的这一层关系,只要停云嫁给蒋寒洲,武汉那边的人是万万不敢动她家人的。
停云暗暗咬住唇,将源源不断的眼泪逼回眼眶,抹了把泪脸,仰头冲着长恩笑道:“没有呀,我没有哭呀,明天就好啦,只要嫁给蒋寒洲,咱们魏家就有救啦。”
雪夜在怒吼的狂风中迎来了黎明,锦县的山脊连着天边迎来一条破晓的光,北华大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车水马龙,店铺摊位都一字铺开,幌子招牌也高高挂起迎风晃动,高大的城门鼓楼在街道上投下大片的剪影。
张嬷嬷早早的守在蒋夫人的闺房外,搓着手轻声道:“夫人,刚刚听罗管家说,少爷快回了,车子已经开到南门了。”
蒋夫人合着眼坐在梳妆台前,采灵帮她把最后一根金钗发髻里,一身斜襟旗袍袄整理完毕以后,蒋夫人方才睁眼,“去,告诉罗管家,不用征求少爷的同意了,若是他认,那就成了,若是不认,绑也要给我绑来拜堂。”
张嬷嬷一听,觉得不妥,便说,“夫人,这怕不合规矩,府上都还没做喜,就这样结,怕叫外人笑话。”
“顾不了那么多了。”蒋夫人站起身,缓缓往大厅走去,一头朱钗微微晃动,那个女人绝不仅仅是想嫁给寒儿这么简单,一定另有阴谋,现在那个女人的背后势力握着她的把柄,没时间让她捋清细枝末节,很明显,对方就一个目的,嫁给寒儿。
只有尽早娶进门,才能看出对方下一步计划,以提早做对策。
想到这一层面,蒋夫人缓缓开口道:“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走个过场罢了,不要声张,你去把那个女人领来明华台,叫罗管家去领少爷,简单的拜个堂就行了,然后再散个消息出去,就说少爷娶了一个姨太太,外头人只会对这桩婚事本身感兴趣,对什么时候结的,并不会深究。”
张嬷嬷有些为难,“少爷能同意吗?”
“由不得他。”
张嬷嬷迟疑了一下,老脸皱成了一个橘子,“夫人,恕我直言,那个女人无论从家世到长相,都配不上咱们少爷,为什么还要……”
蒋夫人冷冷打断她,轻蔑的笑了声,“可以娶,就可以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张嬷嬷脸色微微一变,连连称是,灰溜溜的退了下去,看来,夫人心中自有打算啊。
大雪随着黎明的到来,渐渐停了,一辆白色的英伦轿车缓缓停在蒋府门口,司机小梁先行下车,打开了后位的车门,一身军装的英朗男子大步从车内走下。
刚下车,候在蒋府门口的罗管家便迎了上去,罗管家一身中山长袄,留着长长的山羊胡,规规矩矩的样子,点头哈腰的说,“少爷,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奴就要去奉天寻您了。”
蒋寒洲面无表情,低垂着修长的睫毛,戴着白手套的手解开了袖子上的一排军扣,往府上走去,罗管家小跑跟在后面,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夫人说,少爷回来了,就赶紧去一趟明华台,把婚结了,省的夜长梦多。”
“结婚?”蒋寒洲忽然止步,有些困惑的看向罗管家。
罗管家低着头,说道:“三天前,有个女人忽然找上门,说是怀了少爷的孩子,闹死闹活的非少爷不嫁,这会子,应该等在明华台了,夫人还说,婚事不可声张,悄悄的办了。”
蒋寒洲的眉头缓缓拧了起来,怀孕?女人?他这一年都未碰过女人,何来怀孕之说。
“府上现在什么情况?”蒋寒洲大步往明华台的方向走去。
罗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夫人好像很喜欢那个女人,铁了心的要将那个女人娶进门,说是少爷不同意,绑也要绑去,还把府里上上下下的道子都给堵了,只有往明华台那条路是通的。”
司机小梁从后面追上前,说道:“少爷,您这是……去结婚?”
“荒唐!”
见蒋寒洲不是去成婚的,司机小梁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惴惴地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会不会跟那件事有关?”
“说。”
“上个月少爷跟几个杨天那几个世家子弟在酒楼吃酒,喝醉了不是在酒楼过了一夜吗?当时有个陪酒的……女人……会不会是……”
蒋寒洲猛地一震,有些恼怒的看了小梁一眼。
小梁自觉多嘴,急忙低下头去,小声道:“如果是那个女人,少爷现在去明华台,不是自投罗网吗?老夫人都首肯了,这婚肯定是结定了的,何况,您这身打扮,确实不合适……”
蒋寒洲猛地止步,沉思了一下。
“老夫人怕夜长梦多,少爷先去看看新娘子,把过场走了,不让老夫人难堪啊。”罗管家抖着胡须,追在身后,说道:“我看那姑娘只是想嫁进蒋府,不在乎什么规矩形式的,所以少爷……”
“你的意思是她是想嫁进蒋府,而不是嫁给我蒋寒洲。”蒋寒洲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罗管家的脸上。
罗管家自知说错了话,连连解释,“不是……不是……”
“既是这样,事情就容易多了。”蒋寒洲扬了眉:“母亲让我娶她,自有母亲的道理,若只是走个过场嫁进蒋府罢了,随便一个蒋府的猪猫狗羊都能拜堂成亲,去告诉我母亲,她要嫁进蒋府,既然母亲欢喜,那便嫁,我无异议,但记住,是嫁给的蒋府,而不是我。”
罗管家脸色惨白如纸,低着头,不敢再多看蒋寒洲一眼,仿佛是他多说了一句话,将局面更加僵化了,“那……那……拜堂……”
罗管家再抬头时,蒋寒洲已没了踪影,猪猫狗羊?少爷的意思是随便牵一只猪猫狗羊去拜堂?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也难怪少爷会怒,大概恼夫人的草率,将他的婚姻大事当儿戏罢,不过,这事摊在谁身上,谁都会恼。
52书库推荐浏览: 先生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