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榛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跟前,试探地问,“你答应了吗?”
“什么?”
夏榛道,“我留下来的事。”
庄籍沉默地看着他,夏榛目光毫无躲闪,满是热qíng诚恳地和他对视,庄籍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地点了头。
☆、第五十二章
夏榛受伤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他是大家公子,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头,庄籍怎么好让他睡沙发。
但屋子实在太小,只有一间卧室一张chuáng,庄籍只好打算将自己的大chuáng让给夏榛睡。
这种时候,他并不想和夏榛同chuáng共枕,所以他自己睡沙发就好。
庄籍问夏榛,“你要洗澡吗?”
夏榛站在靠卧室门的地方,庄籍这房子太小了,一切东西一目了然。
卧室里只有一张chuáng,一个大的衣柜,再无他物。
客厅里也只有一套布艺沙发,还有电脑桌,开放式厨房,厨房和饭厅为一体,里面还有一张小的餐桌。
除此,就只有那一间卫生间了。
夏榛每次所处的这种局促的房间,都是庄籍家。
包括初中高中时候去的庄籍的家里,和现在庄籍的房子。
即使是去较偏远的地方出差,夏榛所住的宾馆,卫生间也比庄籍家的这个卫生间大。
但即使这样,夏榛对留下来依然很高兴。
他已经有了打算,他一定要在这一晚和庄籍把话说清楚,非将关系定下来不可。
他马上就要二十九岁了。
三十岁就是一个坎,以前还可叫年轻,但过了而立,就不能再拿自己年轻来说事了。
要是到三十岁,都还没把自己喜欢的人搞定,夏榛也会觉得气馁。
夏榛说,“要洗澡。麻烦你了。”
他很客气,目光笑盈盈地看着庄籍。
庄籍心想刚才上演琼瑶剧,之后大家还是成熟点,不然真是太伤不起了,被夏榛按着手腕,现在手腕上都乌青了,真不知道夏榛哪里那么大力气。
庄籍为夏榛拿了内裤和睡衣,好在他睡衣很宽大,夏榛也能穿。
夏榛洗澡的时候,庄籍就在厨房里煮奶茶。
看了一眼灶台,他实在饿了。
之前在夏榛家里没吃什么东西,后来因为心qíng不好,便也没有食yù,现在被夏榛把话说开,他头上的天空便亮了,心qíng一好,就觉得饿得不能忍受。
前阵子因为拍《今夜有你》而瘦下去的身材,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回来,吃夜宵应该没有关系。
庄籍这么想着,就准备煮点面条吃。
他走到浴室门口去,轻轻敲了敲门,说,“夏榛,吃不吃夜宵?”
正等夏榛的回答,浴室门就打开了。
夏榛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全身赤luǒ,“什么事?”
庄籍目光不自主将夏榛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夏榛身材高大,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赘ròu,甚至还有六块腹肌,庄籍实在没想到他身材这么好,而且还这样毫无防备地对他展示。
好在庄籍演技一流,才没有在看到夏榛身体的时候失态,他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你吃不吃夜宵,我要煮面条吃。”
夏榛点头,“要吃。麻烦你了。”
庄籍赶紧转身回厨房了。
夏榛这才关门又继续洗澡。
夏榛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庄籍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厨房很小,两个大男人站在灶台边会非常局促,夏榛只好在旁边站着看他将面条放入锅。
庄籍在做事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专注,和他有时候发脾气的狂躁判若两人,夏榛很爱他这幅样子,而拿他发怒时的偏激很没有办法。
夏榛只觉得看着他就满心温柔欢喜,“你做饭的时候,就像一幅画一样。”
庄籍不知道夏榛这一天到底吃了什么,总能说出这些让人又高兴又起jī皮疙瘩的话。
庄籍看了他一眼,桃花眼里带着笑意,真有种嗔视而有qíng的感觉,让夏榛心跳加速,勾引着他,让他想走过去抱住他。
夏榛想,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别的都没法在意了,事实的确如此。
这时候,庄籍说话了,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有人说过,邀请喜欢的人回家,一定要展现一下厨艺,这样就能在对方心里加分。不过,也有人因为会厨艺,在金主面前展示了一番,为他做了一大桌菜,就被他在朋友圈子里说,现在女星都流行做菜了吗,觉得会做菜,就可以将人留住,那厨娘不是就要最受欢迎了。”
夏榛“啊”了一声,本来好好的气氛,因为庄籍这句调侃,就又变得怪怪的了。
夏榛其实是明白的,两人地位的不平等,总让庄籍像只刺猬一样。
这样煮一碗面,也有这样的说法。
他随即也觉得可悲,“那个这样说的男人,实在太过分了。吃了人的嘴短,还说这种难听的话。这种人,那个女星,最后没有和他在一起吧。”
庄籍淡淡道,“既然这样说了,肯定就是早前就把人甩掉了。”
夏榛反而愤愤不平起来,“那女星也不用觉得难过,这种人根本就不是可托付终生的,在之前就看清楚了他的为人,反而更好。”
又小心翼翼加了一句,“我之后去学着做一两个菜,这样以后就可以做给你吃了。”
庄籍在碗里兑着作料,说,“你又不是闲得慌,学做菜做什么。我刚才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直面夏榛,“夏榛,我和你在一起,只能是以最平等的姿态,我没有任何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不想听别人就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别的事,我尚且能忍,但在这件事上,我没法忍得住。”
夏榛赶紧点头,说,“嗯。我知道。”
又提醒庄籍,“面条是不是好了。”
庄籍赶紧转回去看锅里,夏榛静静看着庄籍的背影,看他低着头将面条夹进碗里,他的身姿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筷子,便美好如梦境一般,就着庄籍刚才的话,夏榛心里突地就豁然开朗了。
庄籍曾经说过,因为过于亲近,就被认为是讨好;而要是稍稍疏离,又被认为是假清高。
人的想法,很多时候甚至不是因事而起,只是想怎么想就怎么想,人一旦对另外一个人带有偏见,那么无论对方是什么姿态,都只会把人看偏看扁了。
夏榛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是第一次,他明白了庄籍为什么对自己那么若即若离和别扭。
只要愿意好好地去观察庄籍,并站在他的位置上为他着想,并不是不能明白庄籍。
夏榛知道自己之前怀疑庄籍,并且硬生生要他说他以前的事,庄籍一定是深觉侮rǔ的,他此时也产生了歉意。
夏榛道,“庄籍,刚才对不住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庄籍已经关了火,将面条都装进了大碗里,又从冰箱里拿了ròu酱罐头,将ròu酱倒在面条表面,突然听到夏榛说这话,不由惊讶地回头看他。
夏榛目光温柔又歉意,“对不起,庄籍,我之前不该不相信你。”
庄籍看着他,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好沉默,将两碗面放在桌子上,又倒了两杯奶茶放过去,拿了筷子给夏榛,“吃吧。”
夏榛在餐桌边坐下后,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庄籍将自己碗里的牛ròu夹进他的碗里,道,“吃吧。别说了。”
夏榛吃了两筷子面条,看庄籍垂着头斯文地用餐,他不知道庄籍在想什么,于是只好又说了一句,“我以后会站在你的角度好好想事qíng,不会再从我的角度咄咄bī人。”
庄籍拿纸巾擦了擦嘴,才说,“别说了。你没有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每次在别的地方不顺,经常发泄在你身上。其实该我说对不起。所以你别再说了。”
因为餐桌太小了,两人虽然是对坐着,但夏榛一抬手,就能摸到庄籍的脸。
庄籍被他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心,不由抬头看他。
夏榛道,“我们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对方好吗。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告诉我好不好。要是自己的伴侣出什么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会让我很难受。你以前说,作为朋友,不能依赖,不然就不能做朋友。但我们现在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了。我希望,你以后无论是高兴的烦恼的事qíng,都能告诉我。即使我不一定能够帮你解决,但是,我也想知道。”
伴侣?
庄籍不知道夏榛居然这么快就把两人的关系又往前定位了,不过,他的确是很欢喜的,只是面上尽量克制了,他说,“即使是伴侣,两人之间的感qíng也是定量的。”
他将手里的奶茶杯子端起来,“就像这杯奶茶一样,人和人之间的感qíng缘分,是一满杯的话,总是有各种麻烦叨扰对方,就像消耗里面的奶茶一样,总会有一天,会将奶茶喝完,从此,两人的缘分就完了。”
庄籍平时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只有此时才会和夏榛这样说。
夏榛明白庄籍对人太过谨慎小心了,要是以前,他估计又能因为庄籍的这话和他辩论争吵起来,只有心眼小的人,才会这样想朋友。他是这样认为的。
庄籍和人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受到伤害,连和朋友相jiāo,既要讲门当户对,又要讲不能麻烦对方,实在是太谨慎,谨慎到小家子气,所以庄籍才没有多少jiāo心的要好的铁哥们。
但夏榛不能这样说庄籍,庄籍不是天生就这样敏感谨慎。
夏榛此时只觉得庄籍太需要他的保护和怜爱,他必须让庄籍明白,事实并不是那样。
夏榛说,“不管别人是怎么样。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qíng不是一杯奶茶。我问你,如果我遇到了麻烦,你会帮我吗?”
庄籍想也没想便说,“当然会帮。”
夏榛道,“即使会让你身败名裂呢。”
庄籍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会的。”
夏榛又道,“要是要你帮很多次呢,你会吗?”
庄籍说,“会。”
夏榛便道,“既然这样,我也会。我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两根绳索,每次相jiāo,就是在上面打一个疙瘩,次数越多,疙瘩就越多,便牵系越重,越分不开。”
庄籍苦笑了一下,说,“我以前那样对纪和,亏你还相信我这话。”
夏榛看着他,道,“你还将纪和的死,当成包袱背在你身上吗。其实之后我去了解过纪和的事,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每个人,都要自己为自己的事负责。纪和不过是在别人面前为你说过两次好话,正好替你挡了灾,所以你感激他。从他之后找到你跟前来,要你帮忙,就可以看出,他帮你忙的时候,就想过以后要你还人qíng。你之后没有为他联系导演,却给了他钱,他并不拒绝你的钱,每次都收得心安理得,可以说,他自己也觉得这些钱,够你还他的那份人qíng了。既然是这样,你何必将他的死当成是你的负担呢。我不觉得一个人,非要靠卖身才能生活,他既拿你的钱,还四处陪人,我不觉得这种人,值得你一直放在心上。若是你,要是被雪藏了,不能接戏拍了,你会怎么做,有男人给你钱,即使他们当着你的面,侮rǔ你,要你陪他们,你会做这种事吗。我相信,你不会的。所以,无论你是在纪和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是怎么样,总归,他不值得,你不要再去想他的事了。你不是纪和,我也不会是那个曹元清。你心里明明明白这个道理,却总要偏激地去想这件事。这样,对你自己,对我,都很不公平,不是吗。人和人有很大的不同,有些人,宁折而不弯,也有人,总将自己的不幸归结到环境和他人身上,而不改变自己。你觉得你是哪种人呢?”
庄籍惊讶地看着他,眼眶已经渐渐泛红。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即使严立颖是他的经纪人,她知道他从没有去做过那些靠身体上位的事,她也没有对他说过,你是清白的,不应该被任何人看不起,她觉得,既然吃了这碗饭,被人那般诋毁,便是应该。
但其实这个社会,承受莫须有的罪名,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觉得是应该的。分明的错误,人们却觉得应该。
夏榛伸手轻轻抚摸庄籍的脸,“也许你觉得我没有受过那种苦,所以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觉得我说的没有错。庄籍,对不起,我以前总想,既然你在那个圈子里,就一定做着那个圈子里的人做的事。但其实人和人不一样,以前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我有想过,却总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不相信。但我以后不会再乱想你了。如果连我也不相信你,你就只能将一切都埋在心里。我总让你对我打开心扉,却对你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这是我的错。”
庄籍深吸了口气,他声音已经些许嘶哑,“吃面吧。”
夏榛收回手,点了点头。
他知道,庄籍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要是自己再继续说,庄籍说不定都要控制不住qíng绪,庄籍那么好面子,肯定会觉得很难堪。
吃完夜宵,夏榛主动要求收拾厨房。
庄籍由着他收拾,便去洗澡洗漱去了,洗完了穿着睡衣出来,夏榛还在和碗奋斗,还问庄籍,“亲爱的,你来看看,这样是洗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