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白妙不说话了,就冲着陆一鸣这份真心,她纵有什么不满意也全化成了感动。两个人在路灯下穿行,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变短,又拉长,又变短。二十分钟的路程仿佛刹那间就走完了。
走进北旺胡同,有几段路黑漆漆的。陆一鸣说:“是不是有路灯坏了?怎么感觉比上次来还要黑!”
汪白妙回来的次数不多,晚上出来的更少。她环顾四周,确实发现比之前更黑,不由自主就靠陆一鸣近了些。走到汪白妙家楼下,两人站定。汪白妙‘哦’了一声,声音又尖又细,楼梯口的声控灯霎时亮起。昏黄的灯光下,陆一鸣问她,“今天玩的高兴么?”
汪白妙抿着嘴唇微笑着点头。陆一鸣觉得她的小表情十分可爱,正恋恋不舍,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说道:“哟哟哟,这都是谁啊?”
汪白妙脊背一凛,她对陆一鸣说:“我到家了,你回家去吧!”
陆一鸣朝那声音看过去,不由得面色大变。何根宏肩膀上搭了件衣服,嘴巴里叼着一颗烟,在几步开外站定,面上尽是戏谑的神色。
“是你!”陆一鸣大惊。
何根宏认出陆一鸣,他猛地吸一口烟,“是我!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有一腿,难怪汪白妙那天帮你!”
汪白妙拽了拽陆一鸣,推着他向外走,“一鸣,回家去吧!”陆一鸣如何能放心丢她一人在这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何根宏说:“走?走什么走!撞上多不容易,上次的帐还没算清呢!”
汪白妙挡在陆一鸣面前,提高声音呵斥道:“何根宏,你想干什么?”
“何根宏?”陆一鸣大吃一惊,“你认识他?”
何根宏桀桀笑起来,“认识!不但认识,我们还一个桌吃饭,一个屋睡觉呢!”
汪白妙听他说的极其难听,不欲与他纠缠。她拉起陆一鸣向外走,“你先走,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以后再说!”
陆一鸣何其聪明,他忙问:“他是你阿姨带来的孩子?”
汪白妙低低应了声,说:“我爸爸在家,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快走吧!”
何根宏闪身拦住二人,“想走?帐算清楚了再走!”说完,把嘴里的烟头一吐,伸手就去抓陆一鸣。
汪白妙猛地握住他的手臂,大声喝道:“何根宏,你疯了!”
陆一鸣一听他是白妙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本不欲与他动手,见他上来就打,想起他刚才他说过的‘一个桌吃饭,一个屋睡觉’,想来白妙不知受过他多少气,怒从心起,挡住何根宏的手,一拳就要打过去。
“住手!”身后传来一声暴呵。汪云站在楼梯口,手上拎着一个垃圾袋,铁青着脸问:“何根宏,你干什么?”
何根宏回头看了眼汪云,手上的力道卸下,垂着双臂无所谓的站在那里。汪白妙喊了声‘爸爸’,满腹委屈,竭力忍住泪水,声音已经带着哭音。
陆一鸣听见汪白妙一声‘爸爸’婉转凄楚,不知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此刻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心底的一声叹息。汪云站在楼门口,背对着灯光,看不真切面目,但身材魁梧高大,是个彪悍水手的样貌。陆一鸣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汪叔叔好!我是汪白妙的同学,送她回来!”
汪云虽不知为什么何根宏要跟陆一鸣打架,但打架并不是好学生该干的事情,直觉对陆一鸣印象就不好。他没什么好脸色的说:“送到了,就请回去吧!”
汪白妙一听,推了陆一鸣一把,悄声说:“回去吧,我没事!”
陆一鸣心里为汪白妙担忧,但还是礼貌的跟汪云告别,顺从的离开了。
汪云领着汪白妙和何根宏回家。一进门,汪云板着脸说:“你跑出去一下午,就是跟你这个同学待在一起!”
汪白妙看何根宏一副没事人样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热闹,心中气恼,语气也生硬了。“不止他,我们很多同学一起。只不过吃完饭,他顺路送我回来!”
汪云多时不见女儿,此刻看她不怎么高兴,心中有些内疚,也不再追问,只说道:“你这个同学随随便便就跟人打架,性格这么差,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汪白妙闻言气的差点咬到舌头,看一眼得意的何根宏,她更气了。“爸爸,是何根宏先动手的!你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能乱批评人!”
汪云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让女儿如此激动,心中怒火腾起,正要发作,就听何根宏说:“叔叔你看,你就说了一句话,汪白妙就这么激动。她跟那小孩说不定在早恋呢!两个人在乌漆嘛黑的楼梯口,得亏被我撞上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干……”
汪白妙抓起桌上的水杯朝他丢过去,何根宏闪身躲过。
何翠本来在对门串门,听见家里有动静就赶紧回家,刚推门进去,一个瓷杯‘啪’的落在自己面前摔了个粉碎。她吓得‘妈呀’一声,扶住门框,连抚胸口。
“白妙!”汪云怒喝道,他忙站起来去看何翠。何翠摆摆手,她一看汪白妙脸色涨的通红,就对着何根宏大声骂道:“何根宏,你又欺负你妹妹了!”
何翠真心实意的喝骂,汪云听起来却像是汪白妙在无理取闹。他转回身指了指汪白妙,“你,回屋去好好反省!太不像话了,还摔东西,什么脾气!”
汪白妙泪水滚滚流下,她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何根宏,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她双手握拳,用力深呼吸,转身回房。
‘砰’的关上门,汪白妙扑倒在床上,满腹委屈都化成了泪水。想往常她跟何根宏闹矛盾,总是放低姿态,胆怯又内敛,一则是怕自己吃亏,二则也明白硬碰硬自己绝不是何根宏的对手,左右让他出了气就好了。而今天晚上她太激动了!也许是因为陆一鸣差点被打,也许是因为爸爸在家的原因,反正她落入了何根宏临时起意的圈套,朝自己身上抹了黑。这个家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就算爸爸在家也是讨厌的。
何翠在屋外跟汪云絮絮叨叨说话,汪白妙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阿姨在跟爸爸说,白妙是个好孩子,何根宏脾气如何如何的坏。阿姨啊,这个时候说这些,纵然是真心话,爸爸又如何能全信,你这忙帮的,全是倒忙!
汪云对女儿发了脾气,等冷静下来,心里隐隐后悔。临睡觉的时候,他来敲汪白妙的门。“白妙?白妙?睡了吗?”
汪白妙在黑暗中拥着被子,半晌假装被他叫醒,“嗯,睡了!”
汪云本料想她还醒着,方才见她哭成那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想要劝慰一番。岂知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再也不是一块糖果就能让她破涕为笑的小姑娘了。汪云叹了口气,回屋睡觉。
汪白妙脸上泪痕犹在,满腹委屈无处述说。哭的累了,不知何时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小腹坠胀,想要上厕所。她眼睛酸涩,喉咙发干。坐起来听了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从床上起来开了门出去,客厅里没开灯,但电视开着,声音调的很小,不同画面交叠变换,客厅里的光线也随之明暗变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汪白妙看过去,茶几上放着一盒方便面。这么晚了,会偷摸吃方便面的只有何根宏,她环顾四周,没看见他人影。犹豫着是继续上厕所还是回屋睡觉。她朝厕所看了一眼,厕所门大开着,没开灯。借着电视的微光,她看清楚,厕所里没人。汪白妙小跑着冲进厕所,锁好门上厕所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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