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
上一秒还拿着刀,得意洋洋想戳别人的脊梁骨,下一秒,一直拖着不好的伤口怎么就突然莫名崩开了?
发不出声音,自作孽不可活。胸口渗血像在被凌迟。
而邻床坐着的纪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还在一派认真地继续讨教:“但是黎总,就没有什么办法能逆伤害么?如果我非常、非常地诚心地道歉呢?”
黎未都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努力停止无谓的翻腾,以没有一丝颤抖的声音答道:“没事的,吸取教训,‘下次’别这样就行。”
“但你刚才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下次’,等你换‘下一个人’的时候,好好对他,不要再在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就行。”
“……”
“……”
“哎你这人!”纪锴好气又好笑,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怎么我就该换下一个了?要换也是你换吧?讲道理黎总,咱们都别自欺欺人、也别争斗气输赢——是叶氤单方面缠着朱凌,你心里其实应该是清楚的?”
黎未都冷笑了一声。
“朱凌花言巧语哄人骗人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件事他绝对干净不了,惯犯了,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黎未都说完这话,坐等纪锴反驳。
屋子里却陡然一片安静。
当然,在纪锴的感官里,世界并不安静——正有一辆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呼啸着从他头上开过,激起一阵剧烈的耳鸣。
他愣愣盯着手机屏幕。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的是无比刺激。
真的。
第21章
纪锴觉得最近这一个月,自己就像是一条破船,经常都漂流在飓风飘摇的海上。
每一次,都刚以为要风平浪静时,黑色幽默地又给你玩起立竿见影的波涛汹涌。而这次,更是直接飙成了灰黑色十五级龙卷。
刚才的那通电话,那么叫人心疼。
朱凌听起来,几乎是没救地在爱他、依赖他。
不仅纪锴彻底买账了,连旁边那瞧不起人的土豪都深信不疑。怕是以后再也不敢高高在上,嘲讽他黄脸婆没人要了。
然而,然而。
这才挂电话没到三十秒。
纪锴觉得自己也是手贱。挂了电话后,习惯性地翻了一眼通讯软件。
一条新的朋友验证。
小小的Q版卡通头像,没有填写验证信息。
因为,并不需要验证信息。
Q版头像里的青年,金发、白肤。五官绘制得无比传神,一目了然就能看出来是谁。
纪锴默默感慨自己的幽默感。
因为这一刻,划过脑海的竟不是愤怒、激动或其他类似的情绪,而是柯南的脸。没错,就是柯南那张半片眼镜反光的脸。
穿着蓝色小西装,气场满满地伸出的右手——“凶手就是你”。
……
被小妖精儿找上,敲门算第一次,这算第二次。
基本上鬼都能猜到通过验证之后的各种俗套狗血的小三逼宫后续——聊天记录、礼物、旅行合影、床照?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惊喜?
纪锴并没有给他通过验证,这还真不是怂。
因为,就这一个头像,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
Q版的脸,把小妖精整个人画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画风眼熟得叫人心酸。
纪锴返回去,默默点开自己的头像。
一只Q版卡通的“熊宝宝”。
相似的构图和设计,一模一样的彩铅风的拟人动物水彩。那分明是住在楼上的画家,小琰“干爹”雷南雨独有的笔触。
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那边已经出现了几声“喂”。
“纪锴,怎么了?哈哈,小琰已经睡了,我跟李铭心这次真的没带着他又疯到半夜,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不好意思啊南雨,那么晚了,又打给你……我问你件事啊。”
“嗯?”
“朱凌他是不是找过你,让你给一个叫叶氤的小明星,画过一个兔子的头像?”
“哦,你是不是说那个金发的、白白的小男生?”那边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有啊,就上个月啊。朱凌说工作上遇到了个同事是我的绘本粉,拿照片让我帮忙画了一份Q版做生日礼物。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纪锴想杀人了!
真心想杀人!
结婚第一年,生日那天。他至今记得朱凌那天穿什么样的衣服、买了一堆什么样的礼物。其中就有一件,就是花钱找楼上那位当时还不熟的插画家雷南雨画的一只萌萌的“熊宝宝”。
一眼就能看出是萌版纪锴的脸。
混上了小熊爪、圆耳朵,憨态可掬。
纪锴甚至清晰记得那天朱凌搂着他时的温度,以及身上CK one summer的香气,还有眼中闪着狡黠又璀璨的星光。
“雷先生真会画,和我眼里的你一模一样。”
“……”
“哎,熊宝宝你怎么了?”
“去厕所。”
“等、等等等一下!锴哥,锴哥不是吧?你哭了?来来别哭别哭给我抱抱,哈哈哈至于那么感动吗?”
纪锴也觉得丢脸,毕竟他一直以硬汉自居。
但大概是那图实在是太可爱了、太软萌了,触动了那颗完全粗野彪悍的糙汉心深处潜藏着的某块细腻的小土壤。
第二天,他在阳光下把那图小心拍下来,修剪保存。从此所有通讯软件、各种注册APP的头像甚至屏保壁纸全部都是这只小萌熊。
那个小熊,从此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无价之宝。
是朱凌花心思给他弄的、特别的、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就算是偶尔吵架置气,一翻开手机看到它,通常也就直接气消了一大半了。
呵。
呵呵。
真他妈牛逼、真他妈过分啊!原来连这种“心意”都可以无限复制的?!
是他妈把老子弄哭了一次,感觉特别有意思、特别惊心动魄、特别有成就感是吧?尝到甜头了,于是就编纂成撩汉套路了,对谁都玩这一招?!
真的,不是一般的崩溃。
……
……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不容玷辱、不能亵渎的东西。
纪锴想起小时候姐姐坐在床头给他读《小王子》,说小王子有一朵玫瑰花。
他是那么地爱她。从来没有一秒钟怀疑过,她就整个宇宙独一无二的那朵玫瑰花。
却没想到,最后发现那花儿根本随处可见。
于是站在玫瑰园里,小王子终于伤心地大哭起来。
……已经够了。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纪锴挂了电话,平静地像是割裂了同整个世界的联系。
烟。老子需要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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