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想得不算太多。
……
只是在节目播出、网上那场影响颇深的口水仗开始前,《美旅记》摄制组发生了开播以来第二件重大意外——
《大娱报:“美旅记”返程机场惊魂,恐同人士怒泼硫酸,或疑有人重伤!》
*** ***
北城,第一人民医院。
急救室的红灯还没灭,先前缺席接机的李芳池匆匆赶到。她脸色疲惫,往常一丝不苟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又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侧额角。
围观的人群已经被保卫疏散,但闻风而动的记者不好打发,她方才突破重围进来,费了不少功夫。
但事到如今,李芳池莫名觉得再累一点也挺好的。
如果她多做一点,就能让急救室里贺臻的情况好一些,她愿意提前预支一年的加班,十年都行。
“他情况怎么样?”李芳池走到一旁轻声问。
“……芳池姐,你来啦,”贺觉神色有些恍惚,看见李芳池的脸,才轻轻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唯一的好消息是没伤到脸……后背、大腿都有大面积烧伤……”
——但贺臻不是个演员,他他妈的是个模特。
“操!”
李芳池一脚踹在了医院的白墙上,鞋跟应声断裂,小高跟在墙上挂了几秒,“哒”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一脚气势浩大,看得路过的小护士惊骇莫名,半晌,才凑上来柔声道:“请您不要喧哗。”
李芳池抹了把脸,点点头,转身上楼走了。
贺觉体贴地没有跟上去。
在上次的意外发生后,美旅记摄制组已然加强了安保力度,消息完全密封,返程时间没向媒体透露半个字。
但已被警方带走拘留的袭击者明显谋划已久,用其他渠道打探好了摄制组的行踪,提着自购自配的硫酸烧瓶,守在北城机场出口伺机而动。
这人的目标原本是在他看来更加女性化的、恶心的封声,但由于紧张手抖,两次才打开烧瓶瓶塞。以至于贺臻有所察觉,扑上前将封声紧紧搂进了怀里……
封声几乎疯了。
……
李芳池来医院前先去了一趟警局,知道的消息比贺觉更多一些——
比如袭击者是名失独父亲,北城一所中学退休多年的化学教师。他的独子因同性恋和家中闹翻,自此深陷抑郁症,服药多年,在去年跳楼自杀。
这人招供得相当爽快,冷漠又坚定道:“都是他们这些戏子、狗屁的明星演员带坏了小孩子,杀人要判死刑,我不杀!我还要活下去,让更多不要脸的东西受到应有的惩罚。”
在场一名双性恋女警当即气得眼圈发红,拍着桌子大喊道:“你已经逼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还要去毁掉别人的儿子吗?”
袭击者闻言呆愣一会儿,沉默着没有再多说话。
华夏这些年氛围日渐自由,关于同性婚姻立法的呼声日益高涨。但反对的,抵制的,为此不惜伤害他人的人确确实实还存在着。
而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真的落到你亲近的人头上,也会变成一分之一万。
贺觉不知道这些事,但多少能体会李芳池现在的心情。毕竟他们都曾是对贺臻和封声的公开怀抱祝福的人。
——那时多么满怀希望,现在就有多痛苦。
以李芳池经纪人的立场,或许还有说不出的懊恼与后悔。
除了对好友的担忧,贺觉脑内还飘着一种奇怪的迷茫。
从出生以来,他贺三儿二十多年顺风顺水,因为头脑好,连读书升学都比旁人轻松。他见识过一些寻常的恶意,却鲜少成为恶意注视的焦点。
书本固然能够教给你情绪的不同,却不能带给你情感的体验,以至于今天的事件于他而言,感受深刻又痛苦。
他迷惑于由人性滋生的、陌生人对陌生人的恶,又对自己心里那颗萌芽的种子感到恐惧。
贺觉将视线投向坐在封声身旁,正低声说些什么的徐行之。
徐行之似有所察,抬头同他对视,唇角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眸色较平日更深了一些。
我该怎么办呢?
贺觉扯出一抹不太好看的微笑,无奈又疑虑地想。
这世上的植物千奇百怪,因为生长的土壤不同,能长成不同的姿态,开出不同的花朵。
贺觉心中的种子经历漫长的时光,终于在乌云密布的天色下破土,汲取着空气中的湿意疯长,生出了幼嫩的茎和密布的叶子,向主人摇旗呐喊。
你喜欢他吗?它们大声地问。
我喜欢他。
贺觉在心底无声地答。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凌晨2:00,明晚10:00,后天凌晨2:00,之后正常!
第12章 Chpater.12
12.两段隐喻
贺臻的手术结束时已经过了晚饭点儿,摄制组过来看情况的人基本都走了,只剩下一个姿势坐了几个小时的封声、时不时上天台抽支烟的李芳池、贺觉,和陪着贺觉迟迟没走的徐行之。
手术室灯灭门开的一瞬间,封声原地复活似的站起来,又因为肌肉僵硬,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急急问:“请问情况怎么样?”
“病人意志力很强,清创顺利,有轻度脱水,先转无菌病房。先前签字的是旁系亲属是吧?尽快通知直系家属,商量一下植皮手术的问题。”
封声又追问了几句细节,得知还需观察,但基本脱离危险,紧咬着牙关跟去无菌病房门口。
贺觉和徐行之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李芳池面色不比封声好看多少,但还保有理智,走上前催促两人回去休息,带路走了特殊通道,一路将包裹严实的两人送到地下停车场。
现在是非常时刻,医院周围少说十几家媒体自媒体蹲守,两人不能同时离开。
李芳池先把贺觉送上江珊开来的小别克,等车走远,忽然问了一句:“徐影帝,您信命吗?”
徐行之愣了愣:“我不信。”
“我原来也不信,”李芳池点了根烟,眼睛微眯,接着道,“但今年过年的时候,贺太太给我打过电话,说阿臻今年运势不好,要留心一些。我觉得这东西只是个参考,就没听。”
徐行之脚步微顿,侧身等她继续说下去。
李芳池吐出一口烟圈:“但我现在后悔了。人这么脆弱,有时候好像是要信一些玄乎的东西来‘保平安’,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命数就到了。”
“您觉得呢?”
徐行之沉默着没有答话。
一阵风袭来,停车场出入口传来低沉的共振声,衬着医院这个场景,莫名有种惊悚的味道。
而后车前灯的强光一闪,熟悉的黑色奥迪驶入两人视野,徐行之扭头一瞥,看见前窗玻璃里透出李砚难得凝重的脸。
李芳池点到即止,向徐行之道了句“再会”,后退两步向李砚招了招手,就要走向电梯。她转过身,忽然忽然听见徐行之轻飘飘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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