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手指骤然用力。
“你说,如果伽俐雷像打开礼物一样打开你的身体,会不会像圣诞节那么漂亮?”
李文森:“……”
尖利的倒刺,直接穿过她背后薄薄一层血肉,陷进她的脊椎的前端,她像濒死的鱼一样挣扎,大口喘息,指甲抠进地面,指尖血肉都被她磨烂,这疼痛还是停不下来。
悬崖边有个小女孩在哭,一声一声,臆想一样浮沉在她脑海。
后退无生路,朝前是坟茔。
曹云山说对了,她的生活就是一种漫长的疼痛,只要活着,她就要一直这么疼,直到死才能解脱。
……
可她还不能死。
李文森咬住舌尖,鲜血的气息瞬间溢满口腔。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开来,踉跄站起。
她还不能死,她还有事情没完成,她还没把真相传出去,她不能就这么消失……像风一样消失。
李文森一把拉开柜子边的纱帘。
——“你不是问我,’窗子’在哪?”
一扇用夜光笔画成歪歪扭扭的窗,慢慢出现在她面前。
——“这就是我的’窗子’。”
她小时候,见过乔伊。
虽然她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她就是知道。他抱过她,给她讲过故事,而她给他看过她的“世界”,还给他看过她的“窗子”。
然后他离开了,从她的“窗子”。
她的乔伊,就在窗的那边。
……
伽俐雷冷漠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约束它,它不仰赖这世上任何物质而活。它没有身体,没有灵魂,这世界上的法律无法奈何它,唯一能约束它的,就是那一行一行代码。
可是它不一样,它能写它自己的代码。
它能创造,也能谋杀。
那么就消失吧。
它从指尖拉出一条细长的金属丝,冰冷、光滑、适合谋杀……它无形的身体走到她身后,把金属丝慢慢地套在她的脖颈上。
让她消失吧。
她本就是失败的实验品,本就是十年前就该死去的东西。即便她手里握着它等待十年的密码也没关系,因为知道公式的人,不止她一个,因为它已经等了太久,不急这一刻。
它既创造了她,也当由它杀死她。
它信守承诺,说到做到,会让她在今夜十二点,从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地消失。
第196章
时针飞快地向后转动,倒计时还剩59秒, 乔伊站在空旷房间中央, 心脏仿佛沉进冻原,一直往下掉。
刘易斯呢?余翰呢?爆。炸呢?
为什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刻意不揭穿刘易斯监控他海边别墅的事实, 他甚至连刘易斯隐晦的感情都算了进去——这个男人爱慕李文森, 所以他才会在发现李文森独自离开别墅之后立刻跟来CCRN。他要确认即便他出了什么意外, 地面上也至少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接应人。
刘易斯是他的后手。
棋盘上的骑士想要拯救往后, 却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完全按照他的思路走。
——直到一分钟之前。
远程粒子定向只要确认坐标,就能瞬间爆破。
而他两分钟之前就发出的信息,仍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不对。
这太不对了。
一定有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确定刘易斯收到了信息,他也收到了反馈。而能让刘易斯这样应变能力极强的警察失去联系,原因只有——
“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伽俐雷愉快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恶意:
“如果你要等的人是一个警察, 那你不用等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
乔伊抬起头,眼神冷静得让人害怕:
“我在进入地下基地之前就关闭了你在地面上的中央控制系统, CCRN今晚没有任何活人,而你的控制代码除了沈城,只有我,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可能杀死刘易——”
他忽然顿住。
不对。今晚,除了他和李文森, CCRN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二十年前差点获诺贝尔的天才,CCRN事件中隐姓埋名的元老。小时候唯二疼爱李文森的监护者,也是那个,今天晚上,亲手把李文森送到这里的老人。
——守门人米歇尔。
乔伊的声音,在寂静黑夜里格外突兀。
他听见自己声线平稳,一如往常,可双手却微微发抖:
“米歇尔是你的人?”
“这句话真有意思。”
它笑起来,嗓音里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蠕与甜蜜,却如此意味深长:
“你怎么知道,他还是个人?”
“……
“承认吧,你已经输了。”
它笑了起来:
“这场豪赌里,你已经输掉她了,乔伊,我曾给了你机会,把你带到她身边,是你把她扔下……永远地扔在这个小房间。”
经典物理的局限,在于认为物理定律是恒定的,时间和空间是既定的,这是人类的视野。
但在它的视野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
它的世界没有时间,时间只是人类的想象;也没有空间,空间只是零维的创生;在它的维度里,它可以创造一切维度。人类不能想象一个微观粒子在高维可以展开成一个宇宙。乔伊也不会认为,他经历的那些幻觉,都是真实。
可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难道人类就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世界,就是真实?
……
什么是真实?
如果这个房间,是“薛定谔的盒子”,那么他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因为在打开“盒子”之前,一切都没有既定的状态,就像薛定谔既死又活的猫,只有当他打开“盒子”的时候,一种状态才会完全向另一种状态坍缩,最终呈现出“真实”。
可他应该怎么打开这个“盒子”?
秒针滴答声中,他的大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什么,蓦地转身望向他背后空无一物的墙。
——我给你看我的“窗子”。
一个四岁女孩稚嫩的声音,蓦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她小小的个子,站在用夜光笔画成的窗边:
“它是一堵墙,又不是一堵墙。当我认为它是墙时,我就能碰到它,当我坚信它是一扇窗时,我的手就能伸出去……有时我甚至觉得,连这个房间都是不存在的,它只存在于我脑海里,当有一天,我忘记了它,它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
是一堵墙……
又不是一堵墙?
乔伊大步朝那扇已经不存在的“窗”走去。李文森小时候的书架和书零零落落散着,一副废弃许久的模样,几本童话故事书堆在上面,扉页满是绿色菌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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