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璀璨_顾青衣【完结】(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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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有一次自己凌晨两点打电话给他,他却还在加班,以及他昨天说的看专业书比当年拿起西瓜刀去砍人还要更来劲的话,她面上笑容渐渐收敛了去,望着他眼神之中慢慢只剩下温柔:“你也一路都在努力,比我们早了很多年。”

  *

  周一上午十点,顾若河来到风沿娱乐楼下。

  她约好的试镜时间是十点半,本以为自己提早半小时已够充裕,到了指定楼层才发现,走廊里一早就已经坐满了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面目妆容打扮皆十分出色,各自或互相讨论或自己念念有词,紧张程度堪比跨国企业的热门职位面试现场。

  但饶是这样紧张的气氛当中,顾若河的出现仍引来相当热烈的一阵注视。

  她本来就美,今天穿了一条十分简单的白裙子,画了略显古典的妆容,整个人就像一个移动的发光体。

  但发光体再迷人也不比自己的前途更迷人,众人短暂围观以后,便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顾若河找了一圈没找到座位,索性靠在墙角里翻出放在自己手里两天已经又快变成咸菜的剧本重新翻一遍台词。

  说好的十点半,事实上一直等到十一点工作人员才叫到她的名字。

  这一个小时里她反倒注意到一个不知该不该说奇怪的现象:在她前面进去试镜的人她注意到所试镜的角色都是戏里的两个男配角,而在她之前却并没有进去试镜女主角的,难不成她是第一个?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敲了敲门,得到应声后推门进去。

  偌大的演艺厅中正对大门的中央位置桌椅连成一排,五位评委正排排坐,顾若河一眼见到左起第二位就是这次邀请她过来面试的大导演许方宁。而许方宁旁边坐的那人更是让她心里一跳——那人不年轻了,眼角的细纹即使化妆也已经很难掩饰,但细纹也无损他那张英俊端方的脸,顾若河认得他是老牌影帝施翔,也是风沿娱乐曾经的当家巨星、现在的中流砥柱。

  其他三人都颇为脸生,但想来都是剧组制片人、投资人一类的高层。

  向五人鞠了个躬,顾若河抬起头落落大方道:“大家好,我叫顾若河,今天来试镜《斩夜》中贺修筠这个角色。”

  她进来的时候五人眼睛就都是一亮,许方宁更是眼也不眨盯着她。毕竟四天之前两人那场根本不算会面的会面,他从头到尾都只看了一个惊鸿照影,比起没太看清的长相反倒是被她灵活的身影利落的身手所惊艳,立刻想到新剧里的女演员要能有这武打素质他也好武术指导也好得省多少的事儿,后来见到了照片,又从好友那了解了她的情况,心里大致做出了判断,但也没想到近距离见到真人倒是比想象之中更加惊艳。

  许方宁笑道:“你这是一来就给我们几个行大礼啊。”

  “一是谢谢导演给我这次试镜的机会。”顾若河抿嘴笑道,“二来在座都是前辈,我行礼也是应该的。”

  人漂亮嘴又甜,这样的年纪如果再有点演技那就很不得了了。

  许方宁手指扣了扣桌面:“先来试戏好了,你想演哪一场?”

  顾若河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哪一场都可以,导演您做主。”

  剧本里元旭日给她圈出来的戏一共有三场,前后三天的时间,她不敢说她已经把四场戏都钻研到多精多透,但就她自己而言确实当得起全力以赴四个字了,是以她也没有不从容的理由。

  许方宁面色平平,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只随意道:“那就第二场吧。”

  第二场戏在顾若河看来,是这三场里面最难表演的一段,也是她自己这三天反复地翻看、理解、练习、背台词之后依然感到没有把握能够表演好的一段。

  因为那是一段她所饰演的角色贺修筠的独自一人、甚至没有一句台词只通过内心情感的变化来表达层次感的戏。

  这不是顾若河第一次演这样的戏了,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成功演绎了那样一段令唐司礼都险些拍案叫绝的戏。但明显今天的这一场要更加艰难,因为她甚至连完整的剧本都还没看过,对角色都还只有着最初步的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理解到了这个角色本身的第几层。

  但是难也得上啊,不难的话人家还千方百计选能演的演员干嘛?

  顾若河脑海里飞快开始演示这段戏。

  戏中的贺修筠原本无论家世、容貌、财富都是世间第一流,在故事的一开始她是慧黠、骄纵、任性却又不失善良的人人歆羡的大小姐形象,然而随着故事的展开,她的真面目开始一点点展露,让故事中的人知晓此前武林之中发生的一连串令人心惊的阴谋、死去的无数冤枉或不冤枉的人都与她有关,而她在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之外尚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让她父辈等人防之又防的神秘组织首领。

  她身份暴露后立刻就被正派的魁首人物先下手为强将她抓获——而那位魁首就是她的父亲。

  她被她父亲秘密囚禁在她自己的寝室之中,武功与自由尽数被制,无法迈出房门一步,每天只能在小小的房屋之中不断思索与回忆,思索她的那些尚在进行当中的筹谋与手段,回忆那些……她过往在这里度过的二十年。

  这场戏的核心,正是这一段回忆。

  贺修筠幼时的天真与活泼、少年时一朝得知从出生即被父母欺骗的真相后的痛苦与挣扎、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养兄的绝不合礼制的思慕与思念、对目前处境的暗暗得意、对自以为已经将她挫败的父亲的冷笑不屑、以及现如今真实的她的内心当中的痛恨与决然。

  顾若河在小范围内开始缓慢地移动。她步履很小,却前前后后反复地迈步,证明她心情必定有些烦恼。而后她目光放在某一点上,面无表情的美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点冷笑,而后伸手大力将并不存在的某物拂落在地。奇异的让人仿佛能够听到哗啦的东西落地以及碎掉的响声——因为正观看这场戏的五个人都能够猜到她拂落的是什么,那是贺修筠的父亲贺春秋亲手为她送过来的午餐,两人的会面再一次以尖厉的针锋相对以及其中一方拂袖而去为终结,而后那原本热腾腾的午饭直放到冰冷,贺修筠再没有看过第二眼,直到这时猛地伸手毁了它。

  她面上露出痛快的表情。

  很快却又掺杂几分怔怔。

  不知愣怔多久,她终于还是蹲下身去,用手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慢腾腾带着犹疑、又仿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渴盼放进了嘴巴里,咀嚼了两口,眼泪突然从她眼眶里滑落下来,很静,很疾,但就那么两滴。

  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甚至没有伸手去拭过,慢慢站起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时候她又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眼神之中更是冷静得再也看不见任何或愤恨或激动的情绪。

  她手指在身侧慢慢划着,应当是正在写字。

  随着那动作,她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烦闷,慢慢地才终于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来,那笑意又阴冷又狠绝,丝毫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表露的,但那样的阴狠之中偏生又带了一份小女孩才有的洋洋自得,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即便不在乎别人的夸奖但自己也要在心里夸自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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