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跑了。
元东升大笑出声。
十五分钟以后他收到以为已经倒头睡死的人的短信。
一共三条。
第一条是“如果要回碧城请一定记得请别人开车,又或者蹭别人的车”。
第二条是“绑架是犯法的,太危险了,希望以后尽量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虽然因为初衷是为了我们所以昨晚没法当面把这个话讲出口)”。
第三条是“谢谢”。
已经倒在隔壁酒店大床上的元东升心里柔软一片。
放下手机他不觉得又笑了笑,下刻真的倒头就睡死过去。
*
所谓的“明天收工以后”,顾若河是直到第二天的半夜一点才了解具体的含义。
因为这天安排了夜戏。
这摆明了仍是唐司礼看她各种不顺眼的后遗症了,不过顾若河也自觉自己该领受。毕竟她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学生,发生屁大点事就直接无视导演的维护和安排直接走人,是个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白天好好睡了一觉,因此面对坐在唐司礼身边的夏若宽与习蓝时也就格外的内疚——这两人明显又是因为跟她戏份有牵连所以在劳累一天过后还要被拖累着不能去睡觉了。
果然她听唐司礼道:“你今天两场戏分别是与他们两人对戏,我们三人看过如果都觉得没问题,就算你过了吧。”
夏若宽与习蓝。
顾若河冷静地想,前者出于交情,后者出于心虚,对她的态度大概是整个剧组最友善的两个人了。
然而因为戏份的交集,也算是被她坑的最惨的两个人。
她没法让被坑的人甘之如饴,至少也要让他们感到往后还能有补救的余地才行。
她大大方方站到几人面前去。
唐司礼忽然道:“需要他们两人跟你对戏吗?”
顾若河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别人的改变会有多大。
她也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的演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但她至少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没有一天睡眠超过五小时的努力绝不是百搭。
她开始念台词。
唐司礼调整了一下坐姿。
她念台词的时候,眼睛盯着夏若宽。旁观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专注,同时也能感觉到她想要竭力掩饰那份专注的微微紧张与羞赧的情绪。
她台词从语速,到停顿的地方,再到感情的拿捏,无不让人产生她确实正在真真切切与她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对话的错觉。
即使事先没有看过台本的人,不知道另一个人究竟讲什么的情形下,也能从她一句句的台词中大致还原那个场景。
这份念台词的功力不能说登峰造极,但放在《夜愿》这部戏里眉意的这个角色里,的确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里面当然有顾若河本身在学校系统学习大半年的功劳,但唐司礼还清楚记得一个月前顾若河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念台词的功底,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她进步惊人的快,有天分,更多的则是不断自我督促下的结果。
唐司礼在这短短几句台词间理解了她昨晚那样痛快回答“我会做到”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一直到她开口唱歌。
那首《何日君再来》,无论夏若宽还是习蓝都已经听顾若河唱过不知道多少次。
毕竟顾若河进组第一场戏,拍的正是现在这一场,而夏若宽还从中得知了她五音不全的小秘密。
他本来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又要挑这一场戏的。
直到这时,他与习蓝听到歌声都猛然抬起头。
顾若河唱的不是《何日君再来》,而是另一首他确定自己从没有听过的歌。没听过所以也无从判断顾若河有没有唱走调,但他听了两句,就奇异的把自己带进了江烨华的角色里去。
因为顾若河唱歌的时候一直看着他。
不……是眉意唱歌的时候一直看着他。
眉意看的当然不会是夏若宽,而是江烨华。
所以他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江烨华。
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这是第一次他被顾若河甚至在没有正式拍戏、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带得入了戏。
唐司礼不动声色留意着两人间看似没有但又确切存在的互动。
三人中只有他听过《夜愿》,不止是原声,他也听过唐朝试唱的完整的demo。
所以他听到歌第一反应是顾若河如她自己所言的确五音不全,也的确唱不好她自己的歌,走调都不知走到哪个外星球去了。
但听着听着……发现她唱的好像还蛮好听的。
至少她戏里的小情人都给勾的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唐司礼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效果罢了。
等顾若河唱完歌,夏若宽神色间明显还懵懵懂懂回不了神,唐司礼便直接挥了挥手,示意顾若河这一条过了。
习蓝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细想一想,所有脱轨的事似乎就是从她们那晚对这一场戏开始的。
不止顾若河身上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变故,她自己这些天何尝又不是经历了一些之前完全没想到的事?
而她们那场戏,却直接从那天晚上拖到了现在。
习蓝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期待。
上卷 chapter42 冲冠
顾若河再次开始念台词。
这场戏刨除唱歌的部分,其实难度要远远大于刚才的那一场。
首先两场戏虽说都考验眉意对江烨华的深情,但前一场是完全无望而内敛,后一场却是拼命克制然而濒临绝境不得不爆发。
再者这一场是多个人的戏,顾若河念台词的时候面对的不止是习蓝所饰演的江皎华,还有她夫家的公婆以及后半段归来的丈夫。
顾若河做得出乎意料的好。
简直足以让原本担心她爆发力不足的几人感到惊艳了。
事实上她独自一人应付一场多个人的戏,多多少少的还是有青涩与不足的地方在。
但她无疑克服了自己最大的困难。
她对于戏中眉意克制与崩溃的情绪的掌控近乎完美。以至于她念完台词的时候,脸上都还挂满了眼泪。
唐司礼翘着腿看她,神色看似漫不经心,但仔细看到底也能瞧出几分满意的:“说说看,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开窍了?”
“之前我和习蓝对台词的时候也讨论过,我感情爆发的戏上面张力不足是因为我觉得有些情绪没办法模拟别人的,但是投入自己的感情我又……我有点怕自己恢复不过来,所以迟疑不决讨不了好。”顾若河坦然道,“但我想过了,我前几天的经历,还有今天如果通不过这场面试,大概对于我都是某种意义上的逼入绝境。对比了一下被彻底踢出剧组的后果,突然发现戏里面的情绪似乎我也并不是不能掌控了。”
困难都是对比出来的。
跟更困难的一比较,原本觉得难的事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不能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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