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司礼正这么想的时候,听顾若河叹道:“其实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我与朋友就讨论过,眉意的故事看似戛然而止,但她这个戛然而止一半是为了江烨华服务,给江少这个角色增加悲情*色彩,另一半则是为了背景和剧情服务,证明大背景之下人的命运、尤其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命运也就是这样了,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后续,其实‘没有后续’这四个字才是眉意真正的结局。她后来又怎么样了,有没有嫁人,甚至于是死是活已经不在故事里了,因为江少的渲染与结局都已经定好了。”
对,就是这样。
她的分析与唐司礼甚至于原作者倾言自己的表达与意图毫无二致。
“所以这场新加的戏我觉得……”唐司礼看着她的目光简直称得上鼓励了,顾若河有点受惊吓,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我刚才哭也不止是觉得虐心,主要还是觉得眉意在这场戏里终于有了自己的结局吧。就是本来已经不在戏里面的她的人生,突然之间又一下子变得很清晰了,虽然她没有台词也没有任何叙述旁白,但是她站在那里的那个动作,让人一下子可以清晰地去猜测她大概是没有再婚,她或许是多年以后才辗转得到江少故去的消息,她来到这里大概就会一直来这里了……我反正看完这段戏心里是这么理解的。”
就是这样。
她几句话非常明晰表达了这场戏对于眉意这个人物新添加的层次感。
眉意也确实像她说的那样,从一个为了江烨华与剧情服务的背景式结局中脱胎出来,从而有了她自己的结局,让这个人物瞬间变得生动以及让人有想象以及考据的空间。
唐司礼觉得自己与倾言讨论过后加这场戏的举动实在太对了。是这个角色的演员让他们生起加这一场戏的冲动,而这个演员的解读也完完全全对得起以及配得上这场戏。
唐司礼板着脸看向在旁频频点头的夏若宽、习蓝几人:“看到了没有,剧本都翻烂的人才有资格说这种话,你们有吃饭睡觉的时间不如也多翻翻自己的剧本。”
“……”习蓝相当委屈,“我的剧本虽然没有她的那么夸张,也是一段台词都要记好几次笔记的好不好?”
“……”夏若宽十分无奈,“您老人家想要夸她就夸吧,还非得把我们给捎带上夹枪带棍一番,您这样很容易给她拉仇恨的您知道吗?”
唐司礼当然不可能夸顾若河了,依然板着脸道:“你既然对角色有这种想法,之前倾言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跟她提过?”
倾言作为原作以及编剧当然来过片场了,还不止一次,顾若河甚至当着他这导演的面一下戏就兔子一样溜走拿着剧本跑去要签名,饱受摧残的剧本连倾言都给吓了一跳,也是因为这样对顾若河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正因为她印象十分深刻,唐司礼平时与她交流也堪称频繁,所以知道顾若河从没有找倾言聊过跟剧本有关的事。
“因为没有哪一本小说或者剧本会对里面出现过的每一个人都刻画的非常完整啊,肯定会有取舍的。”顾若河理所当然道,“我是因为自己饰演眉意这个角色又本身十分中意她,所以内心肯定要给她加戏的,希望她形象更加丰满。但这个角色本身只是配角,任何一部作品当中一些角色和剧情是为了另一些角色与剧情服务这都是必然的,不然情节怎么推动?感情怎么爆发?倾大本身对角色的定位又没有问题,我总不能因为自己演这个角色就希望配角能够加戏变主角吧?……好吧其实我当然内心还是这么幻想过的。”
夏若宽几人都被她后面一句话给逗笑了。
连唐司礼面上也难得浮现几丝笑纹:“所以这场戏的确是特意为了眉意这个角色加的。”
顾若河睁大了眼。
“在不改变原结局的基础上,我和倾言都认为可以加这段戏。”唐司礼敲了敲剧本,这次没有再在言辞上做任何掩饰,“她在这点上跟我看法一样,我们都认为你诠释的这个角色还是要加这段结局的戏才更好,也算配得上你的表现了。”
顾若河原本就睁得大大的眼睛一瞬间几乎瞪成两颗铜铃,内心一时之间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唐司礼第一次明白无误的夸奖和认同她!不但唐司礼夸奖了她,甚至连她非常喜欢的原作者倾言都为她给戏里的角色多加了一段至关重要的戏!
顾若河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看她眼神唐司礼不由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可别扑上来!”
他这么说的时候顾若河几乎是与他同时站起身,刚刚跨出一步的脚步在他语声里僵在距离地面半尺的地方。
夏若宽与习蓝哈哈大笑。
不甘不愿收回脚,顾若河撇了撇嘴:“被我扑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唐司礼板着脸:“你不会掉块肉,但是会损害到我的名声。”
顾若河:“……”每天都被花式嫌弃和羞辱,好气!
唐司礼叫他们三个来就是为了说这场戏,顾若河气完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指着夏若宽叫道:“他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么!叫他来干嘛?”
“……”夏若宽想掐死她。
唐司礼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再不让他有情人终成人鬼情未了,他就真的要抑郁成死人了。”
顾若河哈哈大笑。
上卷 chapter48 杀青
事后顾若河专程打电话给倾言道谢。
她当然明白最后这场戏加不加对于电影整体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影响,毕竟就像她说的,戏里的眉意只是个小配角,影响不了票房也影响不了观众感官,若说唯一会最受影响的大概只有她这个戏外的扮演者——无名无姓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作品的小演员,在大屏幕上哪怕多露一秒的脸也弥足珍贵。
说白了这是唐司礼与倾言看得上她,其实说是为眉意不如说是特意为她本人加了这场戏。
如同是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顾若河一边欣喜若狂,另一边却又诚惶诚恐,电话讲到后半段反倒是倾言安慰和鼓励了她几句。
挂掉电话以后顾若河羞愧得几乎想把自己就地掩埋。
*
最终那场戏定在了两天以后。
距离她原定的最后一场戏间隔了一天的时间。
唐司礼没有多说,但顾若河心里清楚这是他留给自己多一天的时间揣摩剧情。
她内心当然感激又感动,但是面对性格像个小公主一样的唐司礼她无论感激还是感动都没法明确表达,思来想去也只有好好利用这多出来的一天时间争取正式开拍的时候一条过以节省胶片时间以及唐导的嗓门儿了。
而夏若宽再一次沦为她思考过后的牺牲者。
九点下戏,顾若河立刻杀进了夏若宽房间并请他助理全程在房间陪同,到现在差五分钟到零点。
而这三个小时顾若河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一言不发看着被她强硬安排在沙发对面的夏若宽,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睁眼与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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