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逃避吗?当苏丹国王鞭笞我的足心时,我没有大声喊叫,试图用疼痛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可是,我心中的负罪感亦丝毫没有减少一分。
“你以为你死了,那个士兵就会活过来吗?”一句话狠狠地责问着我的心。
即便我死了,那士兵亦无法活过来,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逃避良心的谴责罢了。
“你在失去意识前骂苏丹国王,以义为名去行不义之事,可你不也以赎罪为幌子去掩盖你想要逃避良心谴责的私心吗?”声音温和中带着质问。
我以义为幌子掩盖自己的私心,这难道不是伪善之举吗?
“琳达,你还记得苏丹国王的妹妹吗?”在我沉默良久后,那声音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在那天夜里,你为何能够听懂她在喊妈妈?”
我楞了一下,虽然一直看埃及与苏丹交战,听过一些苏丹语,可我听的大多是“冲啊”“杀啊”“抓活的”之类的,从未听过他们喊“妈妈”。
“那是因为一种无形的爱。”
无形的爱?我顿时感到了一股暖意。
是的,正是这种爱形成的羁绊让我听懂了这孩子心中的渴望。
这种渴望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当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时,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十几岁的时候,当孤儿院里的孩子哭着要妈妈时,我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在大学里,当思家的室友在睡梦中喊妈妈的时候,我只能躲在被窝偷偷落泪……
我可以体会那种在黑暗中徘徊,怎么呼救也没人来的无助之感。
“那孩子将匕首给你,是想让你活下去,而你却……”
是我辜负了那孩子给我的希望。
“好好活下去吧!你的路还很长,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才是你真正的赎罪;好好活下去吧!一切的真相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好好活下去吧!当一切解开后,你就能回到你的时代,去实现你的梦想,将爱洒给那些需要它的孩子……”
活下去吧……
我感到一滴泪从我脸颊上滑过,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是在原来的牢房里,只是身下多了一张木头做的小床。
一缕阳光从高高的窗上射了下来,只有睁开眼睛才能看见阳光。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
“我今后不会再让女人为我挡箭!”
“明天,他们会让你和猛兽搏斗,到时候用这个对付它。”
……
一阵阵充满爱的话语伴随着温暖的阳光回荡在了我的耳畔,他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也要活下去给他们希望。
最美的人
夜幕像一瓶打翻了的墨水,一点一点地蔓延在如海水般湛蓝的天空上。
瓦鲁卡伊坐在窗前,金黄色的烛光在他那双祖母绿的眸子中跳动,脑海中浮现着少女自尽时的那一幕。
凶猛的狮子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在快要扑向她的一刹那,少女举起匕首,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本以为她杀了那头狮子,可定睛一看,少女却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这是以义为名去行不义之事,以善为幌子去掩盖你的恶!”少女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他的耳畔,紫罗兰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不可轻视的威严。
那神情和娜兰伊一模一样……
窗外的月像一块打碎了的美玉,将零零碎碎的星辰散落在漆黑的夜空中。
我躺在床上望着墙上那扇高高的小窗户,从我醒来后就这样一直看着窗外的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呢?漫长的等待比死亡更能消磨人的意志。
终于,长长的走廊上传来了我期盼已久的脚步声,和上次一样,来了两个士兵。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将我带往地下幽室,而是将我带了出去。
华丽的宫殿同阴暗潮湿的牢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理石铺设的地板,雕刻着花纹的悬浮楼梯,以及墙壁上各式各样的油画无不彰显着帝王家的气派。可一想到苏丹国王虐杀埃及士兵的画面,我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这繁华的背后又掩埋了多少尸骨?华美的宫殿又是用多少血与泪铸成的?
我被带到了一扇檀木制成的门前,士兵轻声叩门,待得到回应后方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间宽大的卧室,蓝绸做成的帘布向上浮起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弧度,床头垂下的纱幔轻轻飘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赤色的蜡烛落下金黄的烛光,将年轻帝王的背影在大理石地板上拉得好长好长。
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退下。关上的房门将房间同外面的世界隔绝,我定定地站着,看着这屹立于桌前的背影不知所措。
良久,他转过身,双颊泛红。他看着我那紫罗兰的眼睛迷茫地唤:“娜兰伊……”他向我走来,我想后退,可双脚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瞬间,身上仅能遮体的素衣变成了他手中一文不值的破布。不,在他眼中,本就是一文不值的布,破了就破了,正如同我此刻被践踏的尊严。
欧洲人特有的雪白肤色暴露于烛光之下,即便生在开放的时代,这种事对女性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不要过来。”我冲到床边,一把扯下纱幔裹在身上,将几月未剪的指甲顶在颈上:“否则,我就咬舌自尽。”
“你很像她,”他酒醒了大半,望着我那紫罗兰的眸子轻轻启齿:“可你不是她。”
空气仿佛被凝结住了,气氛一直僵持着,直到门被一声不响地推开。
在牢房里给我匕首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她哥哥,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苏丹语。
她哥哥点了点头,她便朝我扔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示意我穿上。待我穿上后,便拉着我走了出去。
我被带到了一个素雅的房间,木制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白色的小床上放着一个小娃娃。浅蓝色的长发像是用湛蓝的天空做成的绸带,白色的裙子像天上的云朵,深蓝色的眸子仿佛是用大海雕刻出的蓝宝石,不像是用塑料制成的,倒像是——人的眼睛,在这落后的时代竟会有如此逼真的娃娃,她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天蓝的水晶。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侍女。”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琳达。”
“好奇怪的名字。”她回头看着我。
“呵呵,”我笑了笑:“是我自己起的。”在孩子面前,我总是没有防备。
“伊莉娜这个名字亦是我自己取的,出自一首我喜欢的诗歌。”她似乎对我亦无防备:“我的乳名叫宁馨儿,是这里女孩中很普遍的名字。”
公主的名字会取得很随便吗?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父王不怎么重视我,”柔柔的声音略带哭腔:“我只是他和……”她顿了顿:“不过母后却很喜欢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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