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坐下,然后把碗筷递给我。
碗里的饭是满的,他把菜夹到我眼前的餐盘里,渐渐地摞成一座小山。
胸口处晃动的暗红色痕迹,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低下头,味同嚼蜡一般咀嚼嘴里的饭菜。
“老婆,多吃点好不好?你现在太瘦了,风一吹就倒,以后我怎么敢带你出去?”他递过来一碗汤,柔声细语地哄着我。
出去?
某个不好的念头闪现,一瞬间,我心里突然冷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别误会,老婆,我只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我也好带你出去散散心!”他柔情蜜意地盯着我,语气带着一丝丝兴奋,“不如我把手里的工作安排一下,我们出去度蜜月好不好?”
“许君延,你是不是疯了?”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我摇着头,“我说了我要跟你离婚,我不会跟你出去度蜜月,我也没心情陪你扮演相亲相爱的总裁夫妻。”
长久的沉默,房间里安静地仿若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君延突然轻笑一声,语气变得平淡如常,“第一,我不会同意协议离婚,所以你只能找律师上法院;第二,如果你真的想跟我离婚,我建议你先好好吃饭,把精神养好,把思路理清楚,然后你才能跟律师谈、跟法官谈。”
他表情淡然,眉眼平和,似乎又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英俊的五官带着一丝凛然,眼前的男人,温柔不复;我怔了一下,像是什么锐利的东西戳了一下心脏,感觉那么强烈地疼了起来,紧接着却又释然。
他能想通,也好。
可是他还是不同意协议离婚,那么我只能上法院,一系列的程序和环节总要一步步走下去,他说的对,我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干不了,我必须要赶快好起来,恢复精神恢复理智,才能尽快离婚,尽快……
离开他。
信念坚定的瞬间,动力足了,嘴里的食物不再难以下咽,我大口大口地咽下饭菜,甚至喝了两碗汤。
也许是我的错觉,许君延盛第二碗汤给我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眼神并不自然,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似乎在笑,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忧伤。
饭后,我站起身离开,“我们分房,我睡客房。”
“不,你睡卧室。”他淡然点头,脸上毫无一丝波澜。
“既然是要离婚的,先改一改称呼吧,请你不要再叫我老婆了!”我盯着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拜托了,谢谢!”
他明显地颤了一下,他的眼角剧烈地抽动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点头,“好!”
我突然觉得冷,我双手环在胸前,默默地走向楼梯,步子不稳,踉跄了一下。
不经意间回头,许君延还坐在窗前,他凝视着窗外,眉目清冷,宛若一尊完美的雕像。
睡下后不久,橘色的灯光亮起,我伸手挡住眼睛,许君延的影子在靠近。
我腾地坐起身,警惕地盯着他,莫名地起了防备之心。
他望着我,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受伤,“对不起,我只是想拿一下药箱。”
我叹了口气,起身打开洗手间的门,拿出柜子上的药箱;我递过去,他犹豫,然后伸手接过。
他转身离去,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我张了张嘴,还是压下了“要不要我帮你”几个字。
既然要离开,何必再多生涟漪?
我继续躺下,可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起身推开门,想去楼下透透气,隔壁突然传来碰撞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是许君延的房间,迟疑了片刻,我还是敲了敲门。
没有声音,想起他的伤,心里还是紧张的,于是推门径自走了进去。
洗手间里传出男人的闷哼声,我一步步上前,入目是精瘦的脊背和胸膛,然后是一地的狼藉。
许君延大概是换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洗漱架,自己又滑倒抻到了伤口。
突然觉得恍惚,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瘦?
衬衫半挂在他的肩膀,胸前处似乎和皮肉粘在了一起,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低吟着,再次试图脱下衬衫。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低声抱怨着,自然而然地对他伸出手。
他缓缓地站起身,后退一步靠在洗漱台前,高大的身躯微微倾斜着,“吵到你了。”
“我来吧!”我接过他手中的药和纱布,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着,他真的太瘦了,手按下去甚至能摸到骨头。
“明天再去医院包扎一下吧!”我说。
他摇头,语气沉沉,“不必了。”
我扫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视线滑落到他胸口处的伤口,皮肉翻起触目惊心,想起先前我泼的冰水,喉头忍不住一堵,手不自觉地抚上去,“对不起,我……”
“没关系!”他握住我的手,握的那么紧。
我挣不开,只能强作镇定,“还疼不疼?”
他一寸一寸地把我的手拉到他的心口位置,他盯着我,声音颤抖着,“这里疼。”
仿若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喉咙,我咬着唇,艰难而又缓慢地从他手中抽离了所有的手指,然后我背过身,淡淡地说,“你会好的。”
关上门,我背靠在门板上,软软地滑了下去。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条短信。
“你还好吗?”是邵亚。
“我还好!”我按着键盘,颓然地打下一行字,“能帮我尽快找离婚律师吗?快一点,再快一点。”
正文 186 他真的想通了吗
第二天我起的迟,下楼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传出声音,我以为是张姨,走过去,竟是许君延。
”张姨呢?”我随口问他,顺手拿过桌上惯用的杯子,牛奶是温热的,似乎是他提前热好的。
”我让她先回老宅去了,爷爷不习惯别人照顾。”他语气淡淡,一边说一边把鸡蛋和培根盛到盘子里。
许老爷子自从上次出院后身体就越来越虚弱,回到老宅后大部分时候都是闭门不出,我住院期间英姐去看过我,她说老人家最近染了风寒,已经卧床快一个月了,实在没办法出门。
耳畔仿若响起英姐的声音,她说你和君延还年轻,孩子可以再要,她还说孩子也是讲缘分的,也许小诺诺注定和我无缘。
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缘分?
我倒是希望和我无缘的是许君延,如果没有和他重逢,如果没有爱上他,如果没有嫁给他……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吃饭吧!”许君延平静而又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九点多了,他还不去上班,难道他是故意留在家里等我起来给我做早餐?
我对着自己摇头,心里暗暗冷笑,再多的讨好也没有意义,他爱怎么想爱怎么做随便他,反正我不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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