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不离家_积墨者白【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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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捱到最后,我的耐心取得了胜利。她俩相拥告别。因为这婚礼就不是老派的婚礼,所以省去了闹洞房这类的章节。莫思薇告辞,我也跟着告辞。虽然时间不算特别晚,但已经起了点凉飕飕的夜风。胖室友见莫思薇独自,也托不了别人,就只好拜托我:“诶,莫思薇一个人走夜路我可不放心,正好吕重华你不也去解放路那边吗?顺路送下吧!”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好。

  因为是好日子要喝酒,所以我没有开车,莫思薇也没有。其实一出剧院我们就可以打车的,但因为心里头都有些试探的意味,就没有浪费掉这段宝贵的同行。夜风微凉,她抱了抱肩膀。我有点儿想装出绅士风度来,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但究竟不敢……我很犹豫很优柔,心里光琢磨着这类小事,就迟迟没有开口,还是等莫思薇重新捡起之前的那个话题:

  “哦,对了,一开始我们聊哪里了?啊,是我儿子,嗨,这混小子啊,念书可不是块料,不过运气倒是可以,今年刚念初一,摇号摇到的附中。”

  “哦,那很不错啊!”我连忙说,可心里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儿虚伪?毕竟先前我说丫丫在附中高中部,她夸张地说丫丫很厉害,可她孩子不也在附中?

  不过莫思薇很快就叹了口气:“别看我家小子也在附中,但附中初中跟高中部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现在高中部定向对其他初中扩招,本校初中部的录取率一年比一年低,我们家孩子本来成绩就不好,将来要是从附中出去考了个别的高中,那岂不是更丢人……”

  我没说话,心想全天下的当娘的心里果然都一个样。她这套言论我在韩晓那里听过几乎一字不差的版本。这么说来,莫思薇不是虚伪,而是真为她孩子的将来担心。她见我一时不言声,以为是自说自话太多,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诶对了,你们家姑娘初中的时候又是在哪里?”

  我脱口而出:“也是附中!”

  这样一来,丫丫就是个完美的范本了——附中初中、附中高中,莫思薇在自己儿子身上自然有一样的期待。她步子不自觉地慢了半拍,跟我肩并肩了起来。她又想起点儿别的什么来,问我:“也是附中?拿你家孩子当年小升初的时候,政策是用考的还是摇号的?”

  说到这里,我便表面谦虚实则炫耀地承认:“当年摇号,找了关系的。”不过我又忍不住补充一句,心里的得意简直汪洋恣肆:“本来她这次中考要是自己没考上,我也准备给她找关系的!”

  “关系”二字份量非凡。她陡然不往下追问了,但空气里的好奇却反而更多。我们沉默了片刻,莫思薇又开始说起自己的儿子。她当然也跟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嘴上数落起一二三四,可心里的喜欢则怎么藏也藏不住。那孩子大约有点调皮,不爱学习,在莫思薇的描述里却十分可爱。

  “现在他刚入学,初中可比小学短多了,三年后他又该升学,真是叫我们这个做家长的半刻也不得喘息。真是愁——你女儿那时候怎么考的,有没有经验可以传授?”

  我胡乱应了一句:“她努力,运气也好。”

  “运气这东西真是太重要了,我也但愿我儿子到时候运气也能好。不过,人总要考虑运气不好的时候。”

  我心头动了动,觉得好像她有什么东西想问,不过始终没能开口。我就很自作主张地说:“她运气要是不好,那我就只能走路子、花点钱了。”

  说到这里,空气里的气氛跟刚才一样,有一些静默,有一些欲言又止。我以为莫思薇会提出一些请求,比如说她孩子以后如果需要帮忙就找我之类。这个请求我能不能接受不重要,关键是我和她能因此名正言顺地恢复联络。不过,莫思薇沉吟片刻,岔开了话题。

  她假装叹息:“唉,倒是想要个女儿,可惜了,儿子命。”

  我下意识地笑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

  这句话在我心里激起狂澜。我之前听胖室友说羡慕她有个小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点异样的感受,但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异样。直到现在听她说起“儿子命”来,我才猛然反应过来——我妈对莫思薇的“儿女相”果真算中。

  从前我对老太太那形而上的一套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在年岁增长,对于未知事物渐渐多了敬畏之心。如果我妈说的是真的话,那我和韩晓如今的种种岂非命定?

  我机械地回答:“哦,是吗?”

  莫思薇说了一句让我同时感到熟悉和陌生的话:“你真幸福。”

  第 32 章

  我真幸福。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内心充满骄傲和羞惭。出租车把莫思薇送到了地方,我有些失礼地没有下车道别,而是让司机掉头加速返回。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回到家里,回到避风的港湾,回到所有温暖来源和归去的地方。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丫丫。女儿已经睡下了,我没敢惊动她,站在黑暗中借着月光欣赏了片刻她可爱的侧脸。

  我回味着莫思薇说的:你真幸福。

  人类就是容易对已经拥有的事情不以为然。没有旁人的提醒,都不知道自己正手握黄金。这年我35岁,拥有许多人孜孜以求的幸福:无需为生计过多烦忧,孩子的升学平稳顺利,家庭稳定,虽然有些乏味,但总还不至于破碎。我拥有足够的自由,以及足够的牵绊,前者让我能透口气,后者则让我有归属感。

  我在丫丫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回到卧室,灯都黑着,黑暗里传来韩晓轻轻的呼吸。她睡得真早,我心想。然后脱下衣服,上了床。我决意把她弄醒,用湿热的亲吻、紧密的拥抱和放肆的摸索把她弄醒。韩晓“醒”过来,她睁开了眼睛,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入睡。近来都是这样,一上床她就背对着我。

  “明天再说吧,明天还要早起送孩子。”

  “那我保证让你明天比任何一天都要精神。”

  “真的,算了吧,烦。”她不耐烦地推开我,“一股酒味。”

  我停顿了两秒,然后扑了上去。

  我一定弄疼了她,她尖叫起来,在夜晚显得尤为骇人。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吓醒孩子,她趁我出神这个空隙,踹了我一脚。

  然后她从床上起来,抱上被子,跑到了孩子那边。

  韩晓的冷淡已经很长时间了。一开始我想也许有的人追思期就是特别漫长,她父亲去世的那年我没有强求,一切随她兴致有无而定。可是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仍然没什么好转。

  我跟她的夫妻生活屈指可数,当然不是生理的问题,一切在于心结。那次韩晓跟我说那年夏天她勾引我的原因,指出我们婚姻起源的可笑。我不是不买账,我只是想,一件事情就算开头再坏,也未必不能有个好结局。这么多年夫妻过来,我不相信没有半点爱情萌生。就算是块木头睡旁边睡那么久也会舍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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