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头发散着,恍若睡美人一般,何怿衡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疾行。
到医院挂了急诊,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尤许即刻被送去接受检查。由于她尚在昏迷,很多症状医生只能询问何怿衡。
了解了大致情况,主治医生下了初步判断,是胃出血。他皱着眉头斥责道:“你们这些做家属的,明知道病人之前有胃病,还让她喝那么多酒干什么,这不是找死吗!而且,人都昏迷一天了才送来,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
何怿衡垂着头,把医生的训斥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这个时候,有人骂他至少心里会舒服点。尤许会变成这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安安静静地守在她身边,看着药水一滴一滴落下,何怿衡紧握着她冰凉的手,试图将自身的温度传送给她。
唐宋再次打来电话,何怿衡让她不要担心,说尤许只是胃病又犯了。唐宋心急,非要秦泰带她来医院。
半个小时以后,秦泰扶着唐宋过来了。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尤许,唐宋心疼地直掉泪。
“你个傻瓜,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非要闷在心里啊。”知道她听不见,唐宋还是忍不住絮叨。
“都是我的错。”何怿衡沉声道。
“何副总,这事怨不得你。”知道了始末的唐宋开解他,“要怪只怪辜白玉那个贱。人,等我卸货之后,我一定去找她算账。”
秦泰不动声色地把何怿衡喊到一边,低声问他:“你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何怿衡苦笑,“我只知道她现在不想见到我。”
“唉。”秦泰叹了长长一口气,感慨自己的哥们情路如此多艰,“要不要我让唐宋帮忙劝劝?”
“没用的。”何怿衡摇头,“一旦她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
“那你就这么放弃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主动权。”
这话听着有点让人心酸,秦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会永远支持自己的好哥们。
在病床前陪了一会儿,唐宋的腰酸得不行。再有几天就是预产期了,秦泰不敢大意,坚持要带她回家休息。
“何副总,小许就麻烦你了。”唐宋一步三回头,心里始终放不下她。
“不用担心。”何怿衡打起精神对秦泰说:“快扶着唐宋回去吧。”
秦泰看了何怿衡一眼,“你保重,我们先走了。”
“嗯。”
病房重归于沉寂,听着尤许均匀的呼吸,何怿衡也平静下来。他无比珍惜现在与她相处的每分每秒,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是上天给的恩赐。
从天亮守到天黑,期间,何怿衡为她跟公司请了假。尤许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但仍没有转醒的痕迹。何怿衡听从医生的安排,给她喂了些糖水。忙了一天,他也什么都还没吃。到医院食堂里匆匆买了粥,他又赶快回到她身边,只怕她醒来看不见人。
夜深了,展开墙角的折叠椅,何怿衡在上面躺下,迟迟不能入睡。回忆当初,找工作的时候,他本没有打算来天禹,只是偶然看见天禹网站上挂着尤许的照片,他就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跟公司申请宿舍,他也特特要了她对面的那间,为的就是跟她做邻居。这一切,在尤许看来应该都是巧合吧。想到这里,何怿衡笑了笑。
时间过得真快,在她身边默默陪伴着,也有一年了。若要就此离开,何怿衡不会知足,他希望在她身旁待地更久。但生杀予夺,一切大权都掌握在尤许手里,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
梦里,一个彪形大汉把周瑛按在地上暴打,尤许上前去救妈妈,结果被推倒在地,久久不能动弹。她劝妈妈跟那人离婚,周瑛却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生生忍受了十几年。那人对她也很冷,经常出言讽刺,说周瑛嫁过来就是让他断子绝孙的,生不出个男孩,还指着尤许的鼻子骂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
忽而,场景转换,尤许梦到了沈慎,他牵着心仪女孩的手,颐指气使地叫自己离开。尤许终于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忽冷忽热的了,跟女朋友黏糊的时候,自己是块绊脚石;跟女朋友生气了,自己就是个替补。沈慎对她,一直都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吃。
场景再转换,是在齐修的家里。明明齐轩在屋里睡着,他却一点都不避讳,对自己做了不礼貌的举动。尤许叫天天不应,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可是一想到妈妈还指望着她,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情景,或近或远,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也是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梦魇。尤许被压地喘不过气来,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眼中有几颗热泪滚下。
何怿衡听见动静,赶忙来到她跟前,为她擦去眼泪,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尤许,醒醒。”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让她在梦里就哭了出来,何怿衡很想进入她的梦境看看,了解她不轻易与人说的心事。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尤许像是在混沌中找到了亮着光的出口,她尽力睁开眼睛,几秒钟之后瞳孔才聚焦,得以看得清周围。
“这是哪里?”尤许的声音虚弱地像一只蚊子。
“医院。”何怿衡既开心又忐忑地回答。
“医院。”她喃喃地重复道:“我怎么来了医院?”
“是我送你来的。”
意识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何怿衡的时候,尤许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说出口的话也很有距离感。
“何副总,辛苦你了,既然我醒了,你就回去吧。医药费等出院之后我会转给你的。”
果然是这样,何怿衡身形一滞,拿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非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尤许。
感受到右侧的灼灼目光,尤许没抬头,直接开了口:“何副总与我不过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有必要留在这儿照顾我。”
普通的同事关系……
何怿衡冷笑:“这么长时间了,你就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思吗?”
“没有。”尤许违了心,她再笨,也了然那天何怿衡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好一个“没有”。
何怿衡俯身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感情对你来说,就一文不值吗?”
“是。”尤许决绝地承认:“光是要应付生活,就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感情是个奢侈品,我……要不起。”
“好……好……”恍若失掉全身力气,何怿衡颓然地松开手,“等你出院,我就离开。”
“不,是我要离开。”尤许做了决定,“出院之后,我会立刻辞职。”
何怿衡没应声,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病房。
天未明,除了值夜班的护士,再无其他人。空荡的走道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心碎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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