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斛春_月泮【完结】(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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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个新媳妇?”萧绍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她,珍姐儿本就长得好,平日里珠围翠绕自然只有更好看的,可如今这样朴素的打扮萧绍竟也觉得不错,倒真像她自己说的,像是谁家新娶的当家小媳妇。
双禄拿出件莲青色镶灰鼠皮斗篷替她穿上,阿萝屏息上前,小心的将手中那只紫铜刻梅兰竹jú手炉递了上去。阿萝一靠近主子,便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她说不出是什么香,可非常好闻。周宝珍伸手接过那手炉,阿萝只觉得划过自己手背的手指肌肤,柔软滑腻非常。这样一位娇贵的美人,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吧,也难怪冰块似的男主子对了这位少夫人,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不同的。
周宝珍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新面孔,就见她细条身材相貌清秀,打扮的也伶俐,因问到:“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怎么到的府里来的?”
“回少夫人,奴婢阿萝,今年十五了,奴婢家中原是城外的农户,家里穷,爹娘要给哥哥娶亲,想让弟弟上学,便将奴婢卖来了府里。”阿萝嗓音清脆,说到父母为了哥哥弟弟将她卖了的事,脸上也并未显出不平之色,脸上犹带笑意。
周宝珍点点头,不同于锦绣为了替爹爹治病自卖自身,阿萝的父母仅仅是为了家中的男孩便将女孩卖了,说起来她若是觉得不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如今你家中如何了?”
问起这话,阿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显得有些担忧:“哥哥说绝不拿奴婢卖身的钱娶妻,一气之下投军去了,不过奴婢的弟弟已经上学了,学堂的先生夸他有天分,又肯努力很是喜欢呢。”说到弟弟,阿萝脸上的笑容重又鲜活了起来,觉得自己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真是个好姑娘。”周宝珍如此夸了一句“所幸,我们家并不是那等刻薄的人家,你只安心呆着就是了。”
“英英,咱们该走了。”萧绍不耐烦听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这样的丫头全天下不知有多少,也就珍姐儿还当件正经事来听,听完了还要安慰人家。
周宝珍看萧绍的脸色,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天下的可怜人固然多,真正到的了她面前的又有几个?既然到了她眼前那就是缘分,待人好些又何妨?她抬头,冲萧绍甜甜一笑,朝他伸出一只手“表哥,咱们走吧。”
萧绍携了她的手,将她送到马车上,双禄同阿萝两个也跟着上了车,就听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动了起来。
这是阿萝第一次坐马车,心下只觉得新奇又兴奋,当然还有一些忐忑。她从来不知道,马车里头竟是这样jīng致又舒适的,就连车上的靠垫也是由上好的锦缎fèng制而成,一般人便是做衣裳也难得这样好的料子吧。
周宝珍今日特别有说话的兴致,一路上拉着阿萝问些外头的事qíng,有些事便是双禄这个王府家生子听了,也觉得新鲜的很。
“你可知你哥哥去了何处投军?”周宝珍见阿萝担心自家哥哥,便出言朝她问到,想着或许可以帮她打听一二。
阿萝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村里听说有人在定南王军中,如今已经是百夫长了,村里人投军多半都是奔着他去的,奴婢想着,奴婢哥哥或许也往哪儿去了呢。”
周宝珍同双禄对视一眼,两人笑了起来。双禄眼珠子转了转,朝阿萝问到:“也不知你哥哥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咱们二爷在外头jiāo游广阔,没准可以替你打听一二。”
“真的?”阿萝惊喜看向双禄,过后又看向周宝珍,见她含笑点头这才说到:“奴婢哥哥叫周青,今年十八了。”
这话一出,就连周宝珍都愣了一下,这也太巧了,怪不得自己一见这丫头就觉得欢喜呢,想来还真是有些缘分的。阿萝见车中两人面上神色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忐忑的看了周宝珍问到:“少夫人,可是奴婢哪里说得不对?”
周宝珍笑了笑没说话,双禄替她解惑:“要说起来,你这丫头运气实在是不错,我们少夫人娘家也姓周呢。”阿萝恍然,原来竟是这样,继而又看向周宝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如此,有了姓名籍贯,想来打听起来来容易的很,你就不要再担心了。”知道这些,甚至都不必通过表哥,回头只叫七星去打听也就是了。
中午实在一座江边的酒楼吃的,听阿萝私下里告诉周宝珍说此处是本地最有名的酒楼,做的河鲜是一绝,其中又以鱼头火锅为最。双禄见她说的头头是到,便打趣说:“知道的这样清楚,难道你竟吃过不曾?”“奴婢哪有这样的福气,不过这家实在有名,听说就连省城的大人们也专程来吃过呢。”在连县老爷都未见过阿萝想来,省城的大人那是了不得的大官了,连他们都专程来过此处,其味可见一斑。
周宝珍戴上帷帽下车,眼前一座三层高楼,楼的四角挂了连成串的红灯笼,门上一块便额,上书桃花二字,周宝珍心下疑惑,只不知这桃花二字从何而来。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进了店里,萧绍事先已经让人来定了三楼最大的包间,店小二迎上来,带了一行人上楼。小儿颇为健谈,大概是问店名的人多了,不待人发文便自觉介绍起店名的由来。
“一般人不知道咱们丹阳最好吃的其实是一种叫桃花的小鱼,只是那鱼ròu少刺多,一般有钱人家也不吃它,我们老板祖上就是靠卖桃花鱼挣的第一笔银子,攒钱开了个小酒馆,就起名叫桃花,再后来又有了这座大酒楼,不过店名却是一直没有换过的,这也是为了训诫子孙后代不忘初心吧。”
周宝珍轻笑出声,这店小二有些意思,居然还知道不忘初心。那小二见人笑也不恼,只见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到:“不怕爷和夫人笑话,小的也算是念过两年书,识得几个字的,要不是家中爹爹去世的早,小的如今没准也是个读书人呢。”
这话说的萧绍面上也露了两分笑意,待到了包间里,七星赏了他一两银子笑到:“这是我们爷赏你的,赶紧让厨房上菜吧。”这里小二接了银子高兴道谢,周宝珍突然出声“也给咱们来一份桃花鱼。”
莺啼燕啭清凌凌一管嗓音,小二愣了一瞬,只觉得那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好在他很快变反应过来,答应着退了出去。出到门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绮思,这样好听的声音,就不知主人又该是何等美貌了。继而他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不管什么容貌,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家里母亲还等着钱抓药呢。
双福伺候着周宝珍摘帽子,脱斗篷,阿萝将抱着的包袱打开,见里头有两个小包袱,一个里头是坐垫,还有一个是一只匣子,打开是一套粉彩碗碟和乌木包银筷子,显然是女主子平日里惯用的。而屋角已经有一个丫头在烹茶了,东西也都是自家带来的。阿萝心下咂舌,不知主家是如何豪富,偌大一座别院,从建成到如今也有数年了,主家才第一次来,如今不过是上酒楼吃顿饭,又要准备着些许多东西。听双禄姐姐嘀咕,平日里少夫人在家,光屋里伺候的丫头就有十几个,还不包括院子里的粗使丫头,也难怪两位姐姐觉得人不够用,处处不顺心了。
屋里事先现吩咐过,店家多燃了火盆,周宝珍脱了身上的累赘,益发连手炉也不要了,只新奇的在屋子四处走,又站在窗边往远处看,见江上来往船只颇多,显得甚是热闹。
屋里开了两桌,纯钧同七星两个亲自在门外接了菜往里送。主桌上就萧绍同周宝珍两个,上的是店里最有名的鱼头火锅,奶白的鱼汤香气四溢。一时菜上齐了,双禄想要替周宝珍布菜,不想周宝珍却说:“你们也赶紧坐吃吧,我同表哥自己动手倒自在些。”
见萧绍不反对,双禄放了手中的筷子对两人福了福便退了下去,路过阿萝时伸手拉了她一下:“傻子,愣着做什么,吃饭了。”
这一桌就双禄阿萝同纯钧和七星四个,菜同主桌上却是一样的,阿萝有些发傻,局促着不敢动筷子。桌上另外几人见了也只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跟着主子时日长了,有些事也就见怪不怪了。要说起来这王府的奴才是极不好做的,世子威严深重驭下颇严,可话又说回来只要办好了事,世子对底下人那是从不吝啬的。世子妃就更不必说了,世人在她眼里,大约也挑不出几个坏的来。
周宝珍看着盘子里的白条小鱼,一条不过手指粗细,夹起来尝尝,果如小二所说,刺虽多可味道却是极鲜的。
“好是好,可未免也太费事了些。”周宝珍略尝了一口便放下了,苦着脸冲萧绍抱怨了一句。萧绍微微一笑,兀自饮尽了杯中的酒,夹起盘中的鱼放入口中,略嚼几下就连骨头都吃了。这样的吃食,本就不是给珍姐儿这样,恨不得连米糙了些都能噎住的娇小姐吃的。
双禄夹了一筷子菜到阿萝碗里,并不多说什么,有些事若是这丫头有幸跟在主子身边,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若是不能多说也无益。夹了条所谓的桃花鱼尝尝,同她主子一样,双禄也觉得费事的很,倒是纯钧同七星两个像萧绍,觉得嚼着吃下酒正好。阿萝这一顿饭吃的颇为忐忑,可鱼汤实在太过美味,她一个没守住,连吃了两碗饭。
“想不到你人瘦瘦的,胃口倒是不小。”七星见了,玩笑般的说了一句。这话声音不小屋里的人都看了过来,阿萝觉得丢脸极了,红着脸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前才好。话一出口,七星也知道造次了,就见他抱歉的同阿萝笑笑“我胡说的,你别在意。”说着,低头扒拉了碗里的米饭不再说话了。
双禄朝七星瞪了一眼,恨声到:“就你小子话多,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又转头安慰阿萝“他就是个嘴欠的,别理他就是了。”纯钧看着眼前,一副老母子护小jī架势的双禄,微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订阅率啊 简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客来

  
饭后,夫妻两又略坐了会儿,萧绍这才起身说了句“走吧。”周宝珍雀跃起身,待看到双禄手中的帷帽时,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对了萧绍抱怨到:“表哥,戴这劳什子逛集市,还能有什么趣?再说了若是戴了这个出去岂不是更引人注目?”
萧绍看了一脸不qíng愿的周宝珍,想着此处并无人认识他和珍姐儿,再者就像珍姐儿说的,戴了这个走在街上反倒更显眼了,还不如平常些的好。
“那便不戴吧。”这么想着,萧绍总算是开口,让双禄将那帽子收了起来。周宝珍心愿达成,再没有不高兴的,兴冲冲的拉了萧绍就要往外走。
众人下楼,仍由方才的小二引路送客,只是这小子不知是怎么了,全无了先前的机灵劲儿,人木木的说话舌头尽然还打结。萧绍面上闪过一丝不喜,七星注意到了,临出门前对了小二恶狠狠的便是一句“再看,给你小子眼珠子挖出来。”不过手下倒是塞了角银子到他手里。心想小子算你识相没有看个不住,不然肋骨给你打折了两根。
“表哥,这小二难倒是方才那个的孪生兄弟不成,这哥俩也好玩,那个看着鬼jīng鬼jīng的,这个倒是有些笨笨的。”上车时,周宝珍如此这般对萧绍嘀咕到,全然没有想到前后两人本是一人,只是少年人乍见美色,举止有些失常罢了。
这话叫人发笑,只是萧绍正沉浸在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了珍姐儿的请求,这才叫她给人看了去的懊恼里,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跟在后头的纯钧同七星两个心里倒是明白的,却苦于不敢笑出声了,直憋的两人脸都红了。
车子行了不多时,便在早晨经过的那条长街处停了下来。萧绍候在车旁,待周宝珍下车,先便伸手将斗篷上的帽子替她戴了起来,那帽檐压的低低的,弄得周宝珍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这才牵了她的手往街里走。
要真说起来,其实各处的集市都差不多,不过卖些吃食玩物,或是附近的村民挑些自己种的蔬菜粮食或手工制品来卖。当然也有些卖玉器首饰的,只是这些东西都粗糙的很,银饰的纯度也不高,周宝珍是看不上的。
一路走来,萧绍时不常便停下脚步,同路边来卖东西的农人或摊主说话,问些年成税赋之事,周宝珍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居然也被她知道了不少之前不知道的事qíng。虽然大魏朝的赋税比起前朝来已是少了不少,可是老百姓过日子仍是看天吃饭,赶上年成好,jiāo完各项税赋剩下的至少全家人能吃饱肚子。可若想要有所结余,那必定要一家人从年头到年尾都辛勤劳作且没有意外才行。万一家中有人的了疾病,不仅存不下钱来,更可能因此将整个家都拖垮了。就像锦绣她爹还是个秀才呢,还不是因为一场重病,bī的女儿自己将自己卖了。碰上灾年,那就更不用说了,说起来那些灾民周宝珍也是见过的。
“呀,这不是早上城外那个俊后生吗?”
不知不觉,一条街已经快走完了,周宝珍被一处摊子上卖的绣品吸引,不由驻足仔细看了起来。绣花鞋垫、手帕、包头巾。。。倒不是说这绣品做的有多好,能入她的眼,论绣工这些东西只能算是一般,甚至因为布料同绣线的原因,反而显得有些粗糙。然而,吸引周宝珍的是它大胆的配色和新奇的图案,这些在周宝珍的生活里是不常见的,有一只质朴而热烈的美感。
突然一声惊呼,吓了周宝珍一跳,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胖胖的大婶,正满脸兴奋的盯着自家表哥呢,她觉得这位大婶有些眼熟,继而便想起来,这不是一大早,在城外遇见的那位大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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