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榴花如火,皇后听到宫人回报,早已站在石榴树下等着他了。两人对是片刻一起调转目光向殿内行去。
一路上,乾宁帝听见皇后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过的声音,无端觉得心烦起来。
“最近外头的流言皇后可听说了?”乾宁帝落后一步,看着皇后的背影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隔的很远。
皇后脚步不停,仿佛皇帝问的不过是件无关紧要之事,就听她口气甚至随意答到“听说些。”
似乎是皇后的态度激怒了他,乾宁帝只觉一股戾气冲上心头,他的口气甚是恼怒“那此事皇后是怎么看的,难道不该给朕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皇后回头看向乾宁帝,仿佛他说了什么可笑的事“小七是不是您的儿子,难道陛下您自己不知道?”
乾宁帝一愣,没想到皇后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他,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蠢人,乾宁帝深吸一口气朝皇后问到“那么依皇后看,此时该如何是好?”
“陛下真想听臣妾的意见?”
“但说无妨。”
皇后一声轻笑,一双美目看向皇帝“陛下,您该立太子了。”
乾宁帝一震目带诧异的向皇后,皇后浑不在意耸耸肩转身继续往前走,她的声音时高时低从前头传来,乾宁帝必须很用心才能听得清楚,那话不像是对他说的,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睿儿走了得有十二年了吧,太子之位也空悬了十二年了,陛下国无储君则人心不稳啊!”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对不起大家 这两天孩子病了 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医院了
作者以后每次尽量多更一些哦
☆、太子
皇后突然提出立太子之事,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回身看向皇帝的目光平静而从容。
皇后一身半旧衣裳做家常打扮,头上一支小小的鸾凤钗,凤鸟口中所衔金丝底下坠了一颗水滴形水晶,那水晶晶莹剔透如泪珠在暗处闪着光,乾宁帝只觉得喉间gān涩一时竟不能成言。
五月阳光明媚,然而寝宫的正殿深且阔,日光并不能照进这大殿的深处,此刻夫妻两立在yīn影之中,莫名的乾宁帝觉得身上有些发寒。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住一般,乾宁帝浑身不自在,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他听见自己gān涩而缓慢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那依皇后之见该立咱们的那个儿子为太子?”
皇后看着眼前的男人,时光荏苒对面的人不知何时两鬓已经斑白,半世夫妻到了这个时候眼前男人还要同她耍心眼,她掩下心中冷笑,有些事不是你绕个弯就能躲过去的。
“我乃陛下发妻,小七乃嫡子,那么陛下认为这个太子该立谁?”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微昂着头,看向皇帝的目光锐利,显示出一国皇后该有的雍容气度。
乾宁帝不妨皇后这样直接,他心下一窒不知该如何反驳,自古立嫡立长,无论怎么排嫡子总是绕不过去的。
相顾无言,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再次沉默下来。皇后转身在一旁的矮榻上跪坐下来,身姿笔挺姿态优雅,那是从小受到良好的教养形成的习惯。
皇帝从年轻时就爱看她分茶,若说平日的皇后动若脱兔那么分茶时的她便是静若处子了。多年过去,皇后的分茶技艺更上一层楼,就见她宁神静气手腕微动,不一时茶面便是一幅江山如画了。
乾宁帝立在一旁,看皇后神qíng专注的做完这一整套动作,时光恍若回到多年之前,那时两人刚成婚不久,皇后生□□动骑马she猎就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可是chūn日里她爱在廊下的花荫里分茶,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皇后的摸样,美的简直就像是一幅画。这么想着,他心下一声长叹有些艰涩的对皇后说到“嫣儿,这事容朕想一想吧。”
“好。”皇后抬头眉眼平和嘴角含笑美好的一如当初的摸样。
皇帝走了,皇后看了他颇有几分仓惶的身影,半响又是一声轻笑,低头慢慢将杯中茶饮尽了。茶味又苦又涩皇后突然想起侄子萧绍,这小子一向最讨厌这个味道,这么想着她的心qíng又好了几分。
日子到了六月,京中关于七皇子身世的流言渐渐平息下来,然而乾宁帝的心qíng却很糟,那日同皇后谈过之后,他算是将自己架到了墙头上,颇有些骑虎难下的之感,他心中后悔不该心血来cháo去撩拨皇后。
皇后沉寂多年,以至于有时候连乾宁帝自己都有些忘了她到底是什么xing子。皇后为人,要么不计较一旦计较起来世人多半是招架不住的。
萧绍处理完书信从书房出来,不想碰上了从外头回来的定南王。
“父亲。”萧绍上前给定南王行礼。
定南王点点头父子俩个一起并肩往内院走。夜风chuī过,远处门上的灯笼轻晃,在暗夜里发出淡淡的橙色光芒,伺候的人都在后头远远跟着并不上前。
“京里你姑姑来信了?”京里的事定南王一向是不大管的,今日却使难得朝儿子问了一句。
“是。”
月色明亮不用打灯笼也能看得清路,伺候的人都远远跟在了后头,只留这父子两在前头慢慢走。定南王侧头看向身边的儿子,说起来这个次子不论是长像还是xing子其实都不像他,他更像他的祖父。
“那件事你真的想好了,非做不可?”或许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出息,私心里定南王觉得数百年来王府偏安一隅没什么不好。
“父亲,有些事不是儿子想不想,而是非做不可。”萧绍停下脚步看向定南王,他面色沉稳目光平静坚毅“如果王府只是想求一个平安富贵,当初就不该将姑姑嫁入皇家。到如今不论哪个坐在那个位置上又哪里还容得下咱们。”
其实王府能存留至今,是多方面因素综合的结果,一有赖于历代先祖够谨慎,对外他们一直小心不触及朝廷的底线,对内休养生息让封地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二是封地地处边陲离京城实在太远了,一般皇帝也顾不到这里。可这世间没有事务是一成不变的,萧家女嫁入皇家,生了儿子立了太子,这个微妙的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所以开弓没有回头箭。
萧绍送了父亲回主院,又进去陪柳王妃说了几句话,这才退出来往自己院中行去。自从那日夫妻两个谈话之后,他这些日子回房时间总是迟的,等他回房周宝珍多半已经睡了。
果然萧绍进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廊上的鸟笼早就下了罩子,门上两个值夜的小丫头靠着门框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萧绍没有管她们,径直撩了帘子向内室行去。睡房里,chuáng帐的一半已经放了下来,双福坐在chuáng边的凳子上低头做针线。
见萧绍进来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chuáng上的人一眼,这才轻手轻脚的迎上来对萧绍回到“刚睡着。”
萧绍挑眉,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睡。
双福笑“您这些日子回来的迟,世子妃心里想着您呢,方才拿了本书,说是边看边等您,结果才翻了两页就睡着了。”
萧绍脸上的神qíng柔和下来,几步来到chuáng边,就见周宝珍拆了头发面朝里睡了,枕头旁放了一本书,想来就是方才看的了,萧绍拿起来翻了翻居然关于本朝赋税的。
夜里萧绍将熟睡的周宝珍揽到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睡的红扑扑的小脸。他心下嘀咕,之前即便是睡着了但只要他一上chuáng,这孩子总会主动靠过来,迷迷糊糊的叫声表哥,可最近几日珍姐儿对这些却是全不知道的。
第二日周宝珍醒的格外迟,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意外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萧绍还在房中,坐在窗前的榻上看书,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看在周宝珍眼中便如天神一般。
“表哥?”
萧绍听到动静抬头,放下手中的书朝她走来,他在chuáng上坐了低头含笑看着她,一只手轻轻抚了她的头“醒了,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
周宝珍有些奇怪的朝萧绍看了一眼,总觉得他今日的心qíng像是格外好些。
“表哥今日不忙?”
萧绍倾身将她扶起来,又伸手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这才轻刮了她的鼻子笑到“怎么,表哥在家陪你不好?”
当然好,怎么会不好?周宝珍笑抱了萧绍的胳膊撒娇“突然想吃泰丰楼的烧麦,表哥陪我去好不好,顺便可以出门散散心。”
周宝珍想着自己也有些日子没有出门了,正好可以顺便在城中逛一逛,要是天不太热没准还能骑马去城外跑一圈。
“想吃他们家的烧麦还不容易,叫七星带人将师傅请来就是了。”
然而今日周宝珍的小算盘却是落空了,萧绍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的要求。且说完后便不由分说的让丫头伺候她洗脸换衣裳。
正忙着呢,就听双禄进来回说太医来了。今日并不是惯常请脉的日子,周宝珍听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朝萧绍看去,她疾走几步来到他身边,有些着急的问到“表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好好的做什么要请太医?”
“慢慢走,急什么。”萧绍见她走的急了忙伸手扶了她并解释到“表哥好的很,太医是来给你扶脉的。”
“给我?可今日并不是请脉的日子,再说我也不曾觉得有何处不舒服?”周宝珍纳闷,自己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好好的做什么给她请脉。
“最近时气不好,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天气热了人就容易得病,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一时周宝珍收拾停当,萧绍便让太医进来诊脉,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日太医诊脉的时间格外就,左右手差不多各自诊了一刻钟,过后太医也不像往日一般拽些人听不懂的话,而是朝萧绍看了一眼,过后两个人就出去了。
“这是怎么了?”周宝珍被他们的做派弄的心里毛毛的,难不成自己有什么症候不成。
“还能是什么,左不过哪些话罢了。想来是世子要亲自看方子的缘故。”双福见主子狐疑,忙出言安抚到。
萧绍同太医两个到了院中,就见他沉了脸朝太医问了两个字“如何?”
世子盼着世子妃有孕这他是知道的,如今看世子脸色不好,太医不由心下打鼓,就见他躬身子脸上的神色唯唯壮了胆子答到“日子太浅,下官实在有些拿不准。”
“你只说照你的经验是与不是吧。”萧绍心中虽急倒也没有为难他。
“照下官行医三十来年的经验,虽不十分准,可也有五层是了。”
五层,那岂不是是与不是各占一半,萧绍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可这样的事不到日子谁也不敢打包票,当下他也只是点点头对太医吩咐到“以后改为三日一请脉,至于其他的该怎么你知道吧。”
太医连连点头答应着退下去开方子,萧绍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这才回身往屋子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这里真是王小二过年 一天不如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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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流满面
☆、心爱
萧绍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珍姐儿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丫头说她这几日总是犯懒,吃东西的口味与之前也略有不同。尽管太医说只有五五之数,然而这种事上这些人一向谨慎的很,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开口的,这么想着他心下激动起来。
周宝珍盘腿坐在榻上,透过窗子看萧绍同太医说话,之后又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这才慢慢往房里来。她心下狐疑到底是怎么了,表哥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但又不像是不高兴。
萧绍一进门就见周宝珍瞪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刚睁眼的小奶狗,湿漉漉的看的人心下发软。只要一想到这孩子的腹中或许有了一个更小的孩子,萧绍直恨不得将她疼到骨子里才好。
“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着表哥?”萧绍几步来到榻边坐下,伸手抚了她的头。周周宝珍微仰了头仔细观察他脸上的神色,过后开口说到“可是有什么不妥,还请表哥不要瞒着我才好。”“傻子,能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天气热了,嘱咐太医几句话改一改方子罢了,你不是一向不爱听这些。”萧绍拿话搪塞她,既然太医现在还没有十层的把握,他也不想让她跟着悬心。
一时丫头上了早饭上来,粥小菜点心一应都有,萧绍已经吃过了,不过看她像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陪了她一起又吃了些。他注意到珍姐儿一向喜欢的虾饺她今日一口未动,倒是平日不爱吃的莲蓉糕反常的吃了一小块。
萧绍见状不由心qíng大好发话说要赏做点心的厨子,这种事他之前也没少gān,但凡那天厨房做的东西能让周宝珍多吃两口,萧绍照例是要赏的。
快吃完的时候丫头进来回说三少夫人来了,周宝珍碗里还剩一点粥没喝完便索xing不吃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萧绍见她这样眉皱了起来,“急什么,三弟妹不是外人略等一刻也无妨,哪有为了客人饿了主人的道理?”
周宝珍见他不高兴,也不和他争辩,只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将碗里的那点粥都喝了,这才笑眯眯的叫了声“表哥。”
“去吧。”明知她态度敷衍,可看她笑嘻嘻的模样萧绍也舍不得同她较真,这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她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呢。
单氏前些日子托三房牛大奶奶物色母亲再嫁人选,这几日终于有了些眉目,她心下拿不准便想来听听周宝珍的意思。
不想一进门就看见了在上头端坐的萧绍,她一愣朝周宝珍看去,眼里明明白白流露出的意思便是二伯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房里?周宝珍笑了笑,给了她一个无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