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话说的敞亮,答应的也痛快,五夫人当下感激的红了眼眶。丈夫不在家,两个孩子又小,前些日子父亲受重伤生死未卜,五夫人日夜悬心,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待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朱夫人才看了长子说到:“你放心,你征战在外,母亲就算再糊涂,也不会为难柳氏的。”
说着朱夫人有些赌气的看向儿子,要不说儿女都是债呢,养大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做娘的了。
周景颐听得就是一笑,怪不得说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是要人哄的,母亲现在这个样子,倒和络姐儿不高兴的样子差不多。
“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柳氏她是您的儿媳妇,但凡有不对之处,您说她就是了,再说您教她,那才是疼她呢。”
这两句话听着还算顺耳,朱夫人脸上的神色明显好了起来,看了儿子问到:“那你今天要说什么事?”
周景颐起身,亲自替朱夫人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中,这才说到:“儿子想着,父亲和五弟不在家,三弟又在任上,这次儿子和延清再一走,家里就剩四弟了。只是四弟那xing子母亲想必也是知道的,他连自己都管不好,又如何能管家中的事?”说着,周景颐看向朱夫人“可家里也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因此儿子便想着,要不叫二弟回家吧。。。。。。”
朱夫人一听这话,当即脸就沉了下来,对了长子说到:“好好的,你又提那孽子做什么?就算当初过继的事是我这做母亲的想岔了,可你看看那孽子都gān了什么,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合着这些年我这当娘的竟无一处对得起他的?”
对于朱夫人来说,原本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突然变得叛逆起来,这比有一阵子她觉得大儿子同自己离心更让人难以接受。
周景颐见母亲qíng绪激动,忙伸手替她顺气,一边嘴里劝到:“母亲不必生气,这事儿原是二弟想岔了,说起来他从小话就不多,这几年来话就更少了。这都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及时关心他,听听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闹得这样,儿子也有责任。”
几句话说的朱夫人平静下来,说到底二老爷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ròu,如今大儿子特意給个台阶让她下,她心里也自是愿意的。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能让你出门在外也不安心,那就让他回来吧,像你说的家里没个能主事的男人也不行。”
“到底是母亲,这气量又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周景颐见说动了母亲,心里也是高兴的,少不得又宽慰了她几句,直把朱夫人哄的合不拢嘴,这才起身退了出来。
二门外武顺早就带着人等着了,见周景颐从里头出来,忙迎了上来,低声说到:“老爷,都打听清楚了,二老爷如今在云居胡同赁了所小院住着,哪里住的多是些不入流的穷京官,地方倒也还算安静。”
周景颐点了点头,就带了武顺一个,骑马往那处去了。
云居胡同离靖国公府不算近,主仆俩骑马直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像武顺说的,这里多是些两三进的小院子,胜在还算清静。
“奴才听人说,二老爷平日里深居简出,因此这附近知道他身份的人也没几个。”
周景颐点了点头,心想还算没有糊涂到家,要是被人知道靖国公府上的二爷,父母在堂就擅自别府另居,先不说人家怎么笑话自家,就是二弟这官也就算当到头了。
在等着武顺上前去瞧门时,周景颐往眼前的小院看了看,就见两扇黑漆小门上的漆已经有些斑驳了。
来开门的是个老苍头,穿的也还算gān净,见到门上来了生人目光很是警觉。
“进去同你们家老爷说一声,就说府里的兄长来了。”不等老苍头询问,武顺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到。
就见老苍头目光疑惑的朝两人看了看,转身关上门进去了。原想着这院子也不大,来回也要不了一会儿,谁知两人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才听里头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门开了,周景原亲自迎了出来,见了自家大哥,他脸上不免有几分不自在。
“大哥,你怎么来了?”
周景颐朝他身上看了看,径直越过他往院里去了。在经过弟弟身侧时,周景颐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眉,周景原身上的衣裳不整,倒像是匆忙之间临时穿戴上的,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歪。
不过是个两进的小院落,一眼就能忘到底,走不了两步也就走完了。院里倒是gān净,只是出了门上的两间屋子,其它屋子倒不像是长期有人住的样子。
周景颐心下冷哼一声,有些了然,怪不得不肯回家呢。
在哥哥绕着院子转圈的时候,周景原却是急的出了一身冷汗,别看自家大哥长了一副好相貌,见谁都是一脸笑,可周景原却知道,这也是个心黑手狠的主。
想当初大哥随父亲在南边,有一年海盗上岸,被大哥设计瓮中捉鳖,三千多人,眼也不眨一下,全杀了。
也就是那一次,靖南王世子一战成名,当年大哥也才十七岁。
这么想着,周景原便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好在周景颐转了一圈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堂屋,在上首坐了下来。
待下人上过茶推出去,周景颐只看了站在地下的弟弟沉声说到:“想必你也听说了,皇上下旨,我马上就要往西北去了。”
见弟弟点头,他才接着说到:“那这事你预备怎么办?”
“啊?”周景原惊讶,大哥要去打战他也帮不上忙啊?“哦,那个祝大哥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想了半天,周景原也只憋出这么句话来,周景颐有些失望的看着这个弟弟,以前只觉得他老实耳根子软,如今看来似乎远不止如此。
“父亲和五弟在南边,如今我又要带着延清和延安去西北,三弟在任上,四弟不顶事。如今家里还有谁?而你却只跟我说什么一路顺分,旗开得胜?你有没有想过家里除了女人就是孩子,由谁来照顾他们?”
周景颐看着弟弟,目光近乎严厉,周景原不敢同他对视,在大哥的目光下威压下,似乎连脊背也弯了下来。
“那个女人在哪儿?”
周景颐没心思同他废话,直接朝他问到。
周景原一惊,似乎想分辨什么,但看了看眼前的人,又只是颓然的嗫喏了几下后,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过来半响,才听他垂头朝外头的一个婆子吩咐到:“去请王姨娘过来吧。”
原来当初周景原刚从家里离开时,确实是住在此处的,只是后来,纳了现在的这房妾室后,为避人耳目,就将隔壁的院子也赁了下来,在两家的山墙上开了一道门,平日里他由这边进去,却多半是住在那边院里。
不一时,就见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俏丽女子,怀里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
见了厅上的周景颐先是一惊,继而又有些羞涩的别过头去,看着二老爷叫了声:“老爷?”
“哦。。。。。。”
二老爷这才反应过来,对了自家大哥尴尬的介绍到:“那个,大哥。。。。。。这位是弟弟新娶的妾室,娘家姓王。”像是怕周景颐说出什么不好听的,紧接着解释了一句“王氏的爹是个秀才。。。。。。正紧好人家的女儿。。。。。。至于她怀里这个是你侄子,如今也有八个月了。。。。。。”
“光哥儿给大伯请安
这王氏也算是个机灵人,当时一听那婆子说老爷府里的大哥来了,她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自作主张的将儿子抱了过来,想着孩子都生了,你们想不认也不行。
这会子见二老爷介绍,她不等周景颐发话,便主动抱着儿子给对方请安,口称“大伯”,想着对方只要一应,儿子这身份就算是落听了。
只是周景颐是什么了,哪里能被你这样拙劣的计谋给套住了。
就见他也不搭理那王氏,只看了二老爷缓声说到:“以往倒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小看你了,背着父母停妻再娶,如今居然连儿子都生了,周景原你好本事。。。。。。”
这话说的平静,可里头的意思却重若千钧,就见二老爷满头大汗,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存稿中
今天仍旧是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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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辛苦了
☆、事了
“老夫人,大老爷来了。”
事已至此,周景颐出征在即,根本没有时间同二老爷两人穷蘑菇,只能快刀斩乱麻将事qíng收拾了。
朱夫人被丫头从睡梦中叫醒,听说大儿子来了,心下有些好笑,这个儿子难道是要出门了,突然对她这个当母亲的依恋起来?
当然,这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想法罢了,长子这个时候还来找自己,显然是老二哪里有什么不妥了。
周景颐进来时,见母亲已经起来了,正披了衣裳,半靠在chuáng上等他。母亲鬓边的银发在烛火里闪着光,他看的心下黯然,一会儿母亲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应该会很难过吧。
见儿子还要行礼,朱夫人出声到阻止到:“行了,大晚上的何必多礼,想必老二哪里事qíng不小,说吧怎么了。。。。。。”
“母亲,二弟他。。。。。。”周景颐坐到chuáng边,将事qíng的经过说了。
“你说那孩子有八个月了?”
朱夫人抬头看向长子,默默在心里算了算,继而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早在老二离家前,那个女人就已经怀孕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老二,也开始算计起她来了?难怪老话说,人活得长了,什么事qíng都会遇上。
“此事你觉得该怎么办?”关键时刻,这种事qíng还是要长子拿主意的。
云居胡同里,二老爷自哥哥走后便一直呆呆的坐着,王姨娘见他这样,也知道事qíng恐怕不会如她想的那般顺利了。
二老爷觉得心里很憋屈,想着大哥临走前的眼神,想着他语调平静的一句“你这么做,可有一丝想过父母亲和弟妹吗?”
他宁愿刚才大哥抬手就给他几下子,或是踹他两脚,大骂他几句,也好过现在这样,那种克制又失望的眼神,简直是要把人bī疯。
“老爷——”王姨娘抱了孩子,楚楚可怜的看向二老爷“妾无论如何也不会同孩子分开的,如若府里打着要抢走孩子的主意,那不如妾现在就抱着光哥儿死了的好。。。。。。”
说着王姨娘抱着孩子便往门口去了,不一时就听婆子一声惊呼“呀,不好了,夫人要抱着小少爷跳井了。。。。。。”
“你们别拦着我,与其以后母子分离,倒不如让我们娘两死在一处的好。。。。。”
王姨娘尖利的声音传到屋子里,又夹杂了些下人劝慰的话语,周景原觉得头痛yù裂。
他并不是个多有魄力的人,以前虽说在母亲和妻子的双重管束下,可到底万事不用他cao心,日子过的清静的很。
当初,凭着王姨娘的枕头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自己心里的一口气,赌气从家里出来了,想着非要生个儿子给她们看看不可。
原本有了儿子,也是高兴了一阵子的,只是如今家里既然知道了这事,日子恐怕也就清净不了了。
再有,想想二夫人的xing子,恐怕到不了明天,就要来闹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二老爷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争这一口气,就如了母亲和妻子的愿,过继了七侄子不就是了。
“她要跳就让她跳,你们都别管她。。。。。。”
王姨娘还在闹个不住,孩子又哭了起来,周景原听的心烦,起身对门外吼了一句,接着一甩手往房里去了。
屋外,王姨娘的哭叫声戛然而止,只留个光哥儿在那里哭个不停。。。。。。。
周景颐同母亲商量完事qíng,并没有往自己院子里来,而是直接来了次子周延明的院子,到了那儿,发现儿子并未歇着,而是衣冠整齐的坐在灯下看书。
见到父亲深夜来访,周延明也不惊讶,就见他放了手里的书,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来到周景颐身前的地上跪了,抬头冲他就是一笑。
“父亲。”
周景颐看了儿子,说起来比起长子倒是这个儿子的xing子更像年轻时的自己。
“那王氏是什么来历?”
“父亲放心,那确是好人家的女儿。”
周延明也不问父亲怎么就认为此事同他有关,父子间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我和你大哥走后,家里就靠你了。珍姐儿那里,定南王世子那小子,不要让他太得意了。” 周景颐看了地上的儿子,如此对他吩咐到。
“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周延明从地上起身,正色的对着父亲答应到。
“嗯。”周景颐朝儿子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朝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周延明站在门上,看了父亲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他伸手轻轻抚上刚才父亲拍过的地方,有些话父亲不能说,可是他知道父亲的意思。
身为家中的次子,身上的责任不像大哥那样重,所以那些大哥想做但不能做的事他都可以去做,他也历来不介意使用些非常手段来保护他的家人。
第二日一早,朱夫人免了府里众人请安,只让人将二夫人叫了过来。昨夜,她想了一夜,这事照着侄女的xing子,想让她接受恐怕不容易。
小朱氏进来的时候,朱夫人还是没想好这话到底该怎么说,便开口朝她问到:“你如今还想要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