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新舅妈人很好也很善良,对那个小妹妹也不错。后来忽然有一天,两个人因为一点矛盾弄得很不愉快。”
“起因是晚饭前舅妈收起了小妹妹的零食,再加上我这个妹妹偏执得很,对这个拆散自己家庭的人早就憋着一股怨气,所以和她大吵了一架,这件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的,经过传播的事实总会被扭曲得厉害。”
“后来呢?”蒋辰问她,语气不痛不痒。
“后来,大概就是日久见人心,这个妹妹逐渐了解舅妈的为人,也和她道了歉。”
“你是想通过家人的亲身经历告诉我,善待这个拆散我家庭的人?”
“不是,我不了解你的故事,所以不敢胡乱猜测。我只是忽然想起长大后的妹妹和我说,如果当初那件事情是她自己亲生妈妈做的,那她肯定不会怨恨,不会猜测,不会生出那么多肮脏阴暗的想法。我们都是凡人,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在接触之前为后妈塑造一个狠毒阴险的形象然后拼了命地去证实,可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她的错。大是大非上,人心不能偏得如此厉害。”她看着眼神冰冷的蒋辰,一脸的坦荡。
“当然,我没有资格给你什么建议,更不能保证你的新妈妈一定是一个大好人。我不会安慰人,只是把我想说的都说了,你也不用听我的任何意见。”
他静静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她虽然也很不安,但也没有躲,直到她发现他的眼睛终于褪去了刚刚的那一抹寒意。
“下课和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啊。收到我妈的短信,心情不太好,就冲你发脾气了。”
陈希宽容地笑笑,想起两个人一起做值日的那个晚上,他也同样地做了她的出气筒,“没关系,我们扯平了。”
蒋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送你回家吧,今天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不用了,我家离这不远的,倒是你,早点回去。”
他点点头,没再坚持。
“对了,你是回家还是去哪?”
“我不回家了,先找个酒吧将就一晚,现在回去会打扰到他们休息的。”蒋辰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我会给我爸发短信的。”
“好。”
“另外谢谢你。”他感激地笑笑,语气真诚。
“不用客气,应该的。”她也笑着冲他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
陈希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12月的北方,萧瑟寒冷得不像话。
可她却像不畏惧黑夜和温度一样,随意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将十分钟的路程走出了半个小时的长度。
一年前,她在做什么?
大概正忙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猜测着另一个人的心。
而那个时候的蒋辰却整天处在父母冷战的硝烟中,提心吊胆,费尽心思地缝补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家。
路灯下,他清冷落寞的背影,恰到好处地嘲讽了她所谓的感伤和忧愁。
何必把不被爱夸张成为悲伤,放大成为绝望。
矫情。
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努力坚定地走好前方的每一步。
我还是要向前走,即便未来没有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NO.1
“各班请保持安静,我们的誓师大会马上开始。”
陈希拿着英语单词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耳边是周围同学吵吵闹闹说话的声音还有教导主任在台上维持秩序的声音。
脑子一片混乱,她索性合上书,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高高悬挂着的红色条幅,字大得有些刺眼,想忽视都没有机会。
那是二月末,她们这一届的百日誓师大会。
坐在旁边的,是她相处了将近三年的同班同学,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在他们的脸上发现了不同的表情,有兴奋,有哀愁,有担忧,有焦灼。
破笼而出的小鸟,我们一味地形容它重获自由的开心,却忽视了它是否会留恋,会想念,会为不可预料的未来而担忧。
其实,她倒不是有多害怕离别,毕竟在这所学校里,能让她牵挂留恋的人并不多。她只是害怕在离别面前,身心那种巨大空洞的无力感。
大家都说,很多年以后,你会无比怀念自己的校园时光。可是这校园里的人,对那些年少的小感伤,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一年又一年,宏伟的建筑,留下的人,对离别,变得愈加麻木和淡然。
一个星期前的最后两节课,林薇站在讲台上安排班级大扫除的任务,大家对这种打断学习的行为有些不满,她却面带笑容地安慰他们,这可是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大扫除,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其实是略带感伤的一次谈话,林薇的笑容却过分得轻松。明明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看起来却像安然接受离别的沧桑老者。
这样的告别,她的未来还会有很多次。
大家拿起扫除工具开始听话地忙碌。
陈希踩着桌子去擦教室中央通风的窗子,或许是去水房洗抹布时踩了太多的水,或许是她还在思考林薇刚刚说的那些话,所以在踩上桌子的一瞬间,一不留神,从上面直接摔了下来。
“嘭”的一声响,吸引了一整个班的目光。
神奇的是,她那个时候竟然没觉得有多疼,甚至在她掉下来的一瞬间,最先注意的竟然是不远处顾安的表情。
这或许就是本能吧。
下一秒,陈希就被人扶了起来,所以,她瞳孔里的他,迈到一半的步子和伸出一半的手僵硬地停在了那里,一动没动。
“摔倒哪没有?”她听到了蒋辰的声音。
“我没事。”她开口,也轻轻地抽出了被他扶着的胳膊。
身边围着七嘴八舌关心她的同学,陈希心不在焉地一一回应我没事。视线里的顾安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直到他回到黑板前继续忙碌。
那天,她哭了一整个晚饭的时间。
毫不掩饰地红了眼,毫不掩饰地在桌子上推了很多的面巾纸。
蒋辰吃饭回来被这样的她实实在在地吓到了。
“你是不是刚才摔疼了,那问你为什么不说?”他把自己书包里的纸巾如数地推到她的桌子上,满满的无奈。
“你变态啊,一个大男生每天带这么多包纸巾上学。”
蒋辰切了一声不再和她作对。
这种善意的忍让,更让她的鼻尖泛酸。
就这一次,她不想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想法,痛痛快快地矫情一次。
就这一次。
为这四年自己沉默忍让不为人知的感情,为高三一年所有的压抑和委屈,为刚刚摔青了的胳膊和小腿,为自己强颜欢笑的那句我没事,也为了刚刚,他不曾移动半分的肩膀。
原来无视比伤害更加残忍。
高三这一年,陈希对顾安告别的方式有无数种。比如烧掉和他有关的日记,比如删掉他发给她的所有短信,比如再也没有翻开过他给她讲的练习题,比如他留下的一切痕迹,她都想办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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