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顾安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你高看我了。”
真心待人，怎么每个人都这么看得起他？
可他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细节，顾安摊开双手，心中苦涩，他到底还是亲手把小蜗牛推回到了自己的壳里。
陈希单手托腮，安静地盯着眼前的那杯热牛奶。
原来从满心热情，到冰冷麻木，需要的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你没事吧？”许菲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事啊。”陈希看着她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行了，不想笑就别笑了，丑死了。”
“哦。”
她听话地敛起笑意，只是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上，收也收不回来。
“你一定特难受吧？”
“啊？”
许菲扳正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自己，“难过的话，就要说出来或者哭出来，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
“嗯，是有一点难过，”陈希直视她的眼睛，语气不痛不痒，说到难过时更是像谈论天气一样正常，“可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不算坏事吗？”
“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我不用费尽心思地去猜测别人难懂的心思，不会去乱想那些比如他送我巧克力拉我的手关心我是不是代表我对他有什么不同的意义，不用每天坐在家里的阳台上像个傻子一样去关注对面宿舍楼的动静，不用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把他放在第一位，不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用在他面前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样不好吗？”
“你真这么想？”
“嗯，”她在自己的左心房上画了一个圆，“除了这里有些难过，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觉得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会拖泥带水不会继续选择暧昧，我觉得他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陈希看着她笑，眉眼温和，一点悲伤怨恨都没有。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许菲蓦然发现，她和初见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个时候的她，虽然也时刻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可漏洞百出，一戳就破，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很成熟，以为自己表演得那么好。
“你记得我上午和你说过的话吧。”
“哪一句？”
“这么好的陈希，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人来爱。他很好，但不是最好的。”
“谢谢你，菲菲。”
她喊她的小名，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NO.2
“我再重复一遍，上我的课绝对不允许玩儿手机，这不仅是尊重我，也是对你自己的尊重。”
“我们的教室很大，所以大家尽量坐到前面来，我的提问尤其针对那些坐在角落里的同学。”
“不许旷课，不许迟到，以后每节课的前五分钟，我都会点名抽查人数。”
陈希坐在第二排，听着马原老师训话，脊背僵硬，寒气森森。
她们以前的老师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继续授课，新到的老师已经用实际行动宣布，她们的好日子彻底到头。
陈希从阶梯教室走出来的时候，后背还是酸的，端正地坐了两节课，不敢低头太久，否则就有偷玩儿手机的嫌疑。
她边走边捶打着僵硬的肩膀，然而在二楼的拐角，忽然被一个正在上楼的男孩拦住了去路。
陈希抬头，恰好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安宿舍的老六此时正阴沉着一张脸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她刚刚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
“呀，是你啊。”
她维持着最基本的素养，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男孩没说话。
“你找我有事？”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较劲般地盯着眼前
的人，脸色愈加不好。
“没事我就先走了。”
陈希敛起笑容，耐心消耗殆尽，不想在这里和他浪费口舌。
只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那个少年抓住了胳膊。
她看着来来往往路人怪异的目光，从昨晚到现在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倾泻口，陈希转过身看着他，不掩饰地皱了眉，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吧，我这个人虽然没有善良到人人夸赞的地步，但自认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昨天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可以当成你年龄小口无遮拦的一时冲动，那今天这一出，还麻烦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发现，只要事关顾安，保持平静永远很难，这种想法让她酸涩不已，内心更是疲惫。
“我四哥生病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发烧。”
小少年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没有反击，语气反而变得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
陈希低头泯了泯唇，压下所有关心的话，“生病了就要及时去医院。”
“你一点都不知道他生病的原因？”
“不知道，就像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样。”她忽然很火大，也很委屈，昨天晚上被拒绝的是她，为什么翻篇过后还要承受别人的兴师问罪，“我要是你，会立刻催他去看医生，而不是和一个局外人在这里讨论他为什么会生病。”
“局外人？你说自己是局外人？”
“难道不是吗？顾安难道没告诉你，现在最没有资格关心他的人就是我？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医生。”
男孩被她噎得哑口无言，一双大眼睛带着满满的怒气，陈希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女生，他下一秒可能会对自己动手。
“你们宿舍的价值观还真是出乎意料地一致，怎么全都这么自以为是？”她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轻蔑。
陈希懦弱，没有情绪没有脾气？她轻哼一声，都是普通人，谁比谁高尚，谁又比谁差？
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家里，开门换鞋，摘下书包，然后把自己摔到舒适的床上。
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
就这样静静地躺了十分钟，再睁开眼时，陈希总算清醒了一些，至少头脑不再混沌不堪。
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也让她终于看清楚了寄居在灵魂深处的那个嚣张蛮横自私自利的自己。
原来真的会愤怒，真的会不甘心，真的没有办法从最理智的角度正视这份千疮百孔的感情。
她终究还是自私的，恼怒，难过，悲哀统统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他。
在书桌前坐了二十分钟，看书，追剧，心理暗示通通没有用，陈希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咒骂鄙视了一番，最终还是拿着钱包手机出了门。
她打车到了市医院，买了最好的退烧药，又在学校东门买了热粥和小菜，最后回到阶梯教室等人。
时间刚刚好。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那个男孩从教室慢腾腾地晃了出来，看清来人后，脚步顿了顿，但并不打算过多停留，略过她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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