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晚上,蒋元慈头枕着双手,躺在床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床顶出神。
“想啥呢?”吴氏问他。
“唉,这人啊。”
“你咋啦,咋突然……”
“你没看到他们吗?我觉得他们一年到头还是很辛苦的了,咋还是过年都过不起……唉……”
“是啊,这人生来都是一样的,只是各人遇到的情况不同,那就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喽。”
“嗬,哎哟,我的夫人咋这么语出惊人啊?我咋没发现呢?看来我也是有眼无珠啊,哈哈。”
“人家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呢。这经常听我夫君教诲,也得学上几句吧?那么小看人啊?”吴氏笑嘻嘻地道。
“咋说?”
“多了,反正就是做善事,积阴德,扶危济困这些吧。”
“哦……唉,这袍哥,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万事讲个‘义’,可这些有同袍之义的兄弟们,年都过不起,咋就没有人管管呢?”
“还有个事,没来得及跟你说。”
“啥事?”
“喻老板前天到我们屋头来了。”
“他……”
“说是来找额爹的,但我看他脸色有些不对。他们说些啥子我也没听,只是他走的时候说的那句,听清了。”
“他说啥?”
“他说,反正我跟你说过了……”
蒋元慈抬头眯眼,凝视天空,没有说话了。
第二天,蒋元慈带着蒋文洲,去洪兴场买了几匹布,到喻染坊整染出来,请来裁缝,做了半个月。
他叫人挑了几挑谷子去碾了几百斤米回来。杀了两头猪,腊月二十二,他把大家叫到一起,一人一套衣裳,三十斤大米,十斤肉,两块银元分发给大家。
大家便高高兴兴抱着新衣,揣着银元,扛起白米,提着猪肉,千恩万谢地回家过年去了。
☆、李南溪失信
又是一年芳草新。
夏至刚过,李南溪就到蒲江来了。他说,他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能够收到干靛,那将会方便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行。
“干靛?”蒋元慈心想,这好象没人这样干过,如果弄成干的,会不会……
“啊,就是蓝靛膏收起来后,晒干。干的,堆放,搬动都很方便,最重要的是每次都能够多运些。”
“那染坊……”
“我问过了,染坊师傅说,只是化水的时间要长些,并不会影响整染的效果。”
“哦,”蒋元慈明白了。染坊买回去的靛一下子是用不完的,有的势必会干……好,那我们就收干的。只是……”
“价格?”
“咋算?”
“这个我也问过,一挑蓝靛膏晒干了大概四十斤。我们收的时候就不按挑算,以斤计价。我大概算了一下,每斤可以给到一百五十个铜板,两斤就给一个银元。”
“嗯,那好吧。”
商量确定后,李南溪走了。
蒋元慈立即铺派人员,各领其命,山上山下到处去叫人晒干了再卖,讲斤不讲挑了。这样一来,他感觉人手有些紧张。他想到大哥蒋元海,在家里也没啥事,如果叫他来帮帮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于是,满心希望地带着蒋文洲就去找他大哥。
“跑腿?”蒋元海问。
“……”蒋元慈心里一震,嘴皮动了动,可没说出话来。
“蒋元慈,我是哪个?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就这样对待你大哥?叫我跑腿!哼!那偏心的老汉儿跟你弄了那么大个厂,赚了那么多钱,你不分给我们也就算了,还要把我们当狗一样呼来唤去?”
蒋元慈没有说话,转身出了龙门。蒋元海追出来狠狠地说:“亏你想得到!”
蒋元慈一听,火了,咬牙切齿骂了句“蛮子”!文洲见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那火气才被压下来,蹭蹭蹭蹭,大步流星回家去了。
蒋元慈不得不亲自带着蒋文洲雅安眉山邛崃丹棱到处的蓝靛厂去打招呼。
还算不错,从“胎叶”收到“优叶”,收货,运货,销售,结帐,一切都顺风顺水。
李南溪如约前来把货运走。
没过几天他又来了。
“这是这次赚的,该你的,”李南溪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蒋元慈说,“咋样,这生意还做得吧?”
“当然,这得仰仗你啊,你路子广,人脉多,我是沾你的大光喽。”
“两兄弟还说啥那些话!有钱大家赚嘛。没有你在这收,我就能有卖的?就赚得到钱?不过呢,我想今年我们再做一次,就明年再做了。”
“咋的?”蒋元慈问。
“钱是赚不完的,慢慢赚吧。一年四季都在外面跑,有些时候还真想在家里边好好休息休息。”
“好吧,既然大哥你说了,那我就听你的。”
“这最后一把,可以弄大点。这次你就收五千两,装一船。”
“要得。”
李南溪走了。蒋元慈放开的收购干蓝靛,直到把五千两用完,装满蓝靛的麻袋把整个铺子堆得找不到缝隙为止。
蒋元慈主动提出来,把杨秋儿的租金提高一点。杨秋儿不同意。问她为啥子,她说她一个人,除了穿的用的花点钱外,吃也吃不了多少。再说,杜文三家每个月还给她饭食钱。
“你看你,身上有病,还天天帮我忙这忙那,给你钱你又不要,那我咋整?”
“你就啥都不要说了。其实你们租我的房子开铺子,我还很高兴的。我得感谢你们才对呢。为啥呢?因为天天都有人陪着我。你们想啊,我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死秋死秋的,一点活气都没得,好孤单哦。你们来了,才像是人住的地方。”
杨秋儿一再不要,蒋元慈也不好再说啥,只是田地里长出点啥子,比如橘子熟了,菜可以吃了,嫩玉麦新大米出来了,杀猪了,宰鹅了,带点给她尝尝鲜。而两家人的关系也因此而越发贴近起来。
这天,蒋元慈和蒋文洲如往常一样,早早地就到了铺子上。他们开了门,把铺子内外收拾了一下,就开始营业。因为是早晨,往往没有什么顾客。卖米的卖豆子玉麦的,开小烧的也冷冷清清,就连街上也没有几个人。
蒋元慈随手拿起一册《四川教育官报》——这是李南溪从外地为他带回来的——翻看着,里面一篇龚道耕写的《改良初等小学调查章程》的文章吸引了他。文章对中国传统教育的弊端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和批判,提倡学习日本和西方的经验,兴办现代学堂、改革几千年封建的教育体制,培养具有现代思想,眼光远大又有科学知识和技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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