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田夫【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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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他突然大喊一声“快看,上面有人!”那些兵士慌忙端枪往上看去,蒋元慈却乘机一纵身,跳下深潭去了。等那些士兵明白过来,他已经钻进了那深深的岩腔里面去。

  上面枪声大作起来,水面上就象有人撒下大把的豆子,溅起无数的水花。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夹杂着喊杀声响起,有人掉进了潭里,一朵朵红红的泡儿从水里冒上来,却没有溅出水花。

  蒋元慈听出来了,真是蒋文洲他们,是他们救他来了!他心里很高兴,也很激动。这蒋文洲,没白心疼。关键时候还真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枪声停了。蒋文洲在上面喊道:“幺爸儿,他们跑了,快出来吧!”

  蒋元慈从岩腔里钻出来,爬上河坎,拖着一身水淋淋的衣服,在蒋文洲和春梅的搀扶下回家里去了。

  三嫂和李嫂已经叫来几个人把蒋维铭抬到檐廊上的躺椅上去。蒋元慈冲到面前,不住地喊着“额爹”,可蒋维铭没有一点反应。春梅过来,叫蒋元慈先去把湿衣换了,自己则拿过蒋维铭的手来,细细地摸着。她闭着眼睛凝神静气地动着她的三个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挪开,把蒋维铭的手放好。

  “春梅,你额爹咋样?”四奶眼泪婆裟地问道。

  “他需要静养。”说罢去自己屋里取出一颗药丸来,服侍蒋维铭服下,写了个药方揣在怀里就朝外面走去。

  “三娘你去哪?”蒋文洲问她。

  “我去买药。”

  “另外叫人去吧,你不能去!”蒲刚说。

  “叫木全去吧,”蒋元慈说着,掏出两块银元来,伸出手去,可没人接。“木全呢?”他问,可没人知道。他只好叫袁洪轩去跑一趟。

  正当大家焦急等待着袁洪轩从洪兴场买药回来救命的时候,他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惊惊慌慌结结巴巴地说:“来了……来了……好多……好多人……”

  “啥子来了?你别慌,慢慢说,”蒋元慈说。

  “队……伍……好多人啊!”

  “来得这么快?”蒲刚道。

  “跑在前面的,好象是游木全,还有喻老板!”

  “啊?”蒋元慈十分震惊,“他游木全竟……喻老板?”他愕然,他没有想到游木全竟然……还有你喻老板……他悔当初,可是为时已晚!更为严重的是,这些年来,他所做的那些事,那游木全是一清二楚!完了!他的心情沉重起来,一种末日来临的心绪,沉沉地笼罩着他。

  “这个龟儿子……”蒋文洲怒不可遏地骂道。

  “来者不善啦!”蒋元慈道。他非常清楚,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他的家,他的爹娘,老婆,蒲刚,蒋文洲以及抗捐军的那些战士和农会武装,将面临空前的危险!“洪轩,你到门外去看着!”他果断地对袁洪轩说。袁洪轩答应一声出去了。

  “同志们,操家伙,跟我上!”蒲刚拔出合子炮叫了一声,就要往外冲。

  “慢着,”蒋元慈把手一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表情严肃地说,“不能冲,冲就等于去送死!”

  “蒋兄,你就别说了,情况紧急,我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你,你的家人还有那些贫苦兄弟们!”

  “大队长,听我一言,你的心情我们领了。你想啊,要是命都没了,你们拿啥子来保护我们?兵法云,避其锋芒……”

  “来了,来了……到坝心头了……”袁洪轩跑进来,紧张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快!文洲,你快带着大家走后门出去,往九仙山去,山间有个仙人洞,可以躲一阵子,快!”

  蒋文洲应了一声,抓起一把椅子,冲进房去要把蒋维铭抬走。可老太太抓着椅子死活不让抬。眼看敌人就到门口了,他只好带着队员和苏维埃干部从后门出去。他见蒋元慈没有出来,又转进去要拉蒋元慈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不能走。”

  “那我也不走!”蒋文洲说着也坐了下来。

  “咋?你找死?他们要抓的是我,你跟到添啥子乱!滚,快滚!留得青山在……”

  “快堵后门!”门外喊起来。

  蒋文洲噗的一声跪下去磕了个头,转身飞快地跳出后门去了。

  那排长冲在前面,一队士兵紧跟着涌进门来,上百条枪口齐齐地对着蒋元慈。那排长对一个军官说:“连长,就是他!”

  连长走上前来,用那冷峻的眼光看着蒋元慈道:“蒋元慈,蒋大爷,你行啊你!跟我搜!”

  几十个士兵一窝蜂冲进去,把所有的房间翻了个遍,除了翻出一些旧书报和银元,什么也没找到。

  “请吧,蒋大爷?”

  “去哪?”

  “到你该去的地方!”

  一百多条枪押着蒋元慈朝蒲江城去。过了三和场,突然听到县城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大家正在惊异与疑惑之际,一骑快马从西门沟上来,还没到面前,骑马的人便滚下马来,跑到连长面前,附在连长耳边嘀咕了一阵,连长随即大声命令道:“马上转黄高炉,向丹棱撤退!”

  “哪……蒋元慈呢?”那排长问道。

  “都是袍哥,放了他……”说罢,朝黄高炉去了。

  ☆、蒋维铭病危

  那排长抽出亮闪闪的军刀,走到蒋元慈面前说:“蒋舵爷,对不起了,请恕小弟不敬,咱们后会有期。”他转到背后,一刀下去,捆着蒋元慈的绳子便松开了。蒋元慈没有说话。他抖掉身上的麻绳,搓了搓手腕,心里骂道,哪个龟儿子才跟你后会有期!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心里非常凝惑。这回又是哪个大爷把他们赶跑了?得感谢他呢,不然,吃牢饭还是小事,这脑袋光怕悬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颈项,又摸了摸脑袋:这家伙已经悬了好几回了。以后?以后哪个会晓得。刘大爷来,李大爷来,不都他妈一球样的么。要是他们来了我就会好,哪他们还会好吗?有一个事情他老是想不明白,他们个个都说自己是袍哥,可为啥还要你争我夺,打得头破血流,弄得民不聊生?全四川的男人都他妈是袍哥兄弟,为啥还你打过来,他打过去?到底打啥呀?袍泽之义在哪里?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往他的双石桥跑去——他的老爹蒋维铭还在地下躺着,不晓得是生是死呢!

  他一路小跑,从三和场到窗子坝,从洪兴场到高店子,绕过张家碥,跨过双石桥,顺着大山坡,从后门冲了进去。

  族里的几个兄弟:蒋元君蒋元臣还有三嫂李嫂他们已经把蒋维铭抬进房里去了。四奶正含着眼泪跟蒋维铭擦洗着血迹。蒋元慈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叫了一声“额爹”就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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