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看着戚生倒在自己怀里,姜夏含在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得粉碎。
她毫不犹豫,随手拿过长剑,往手腕动·脉上划,也不觉得疼,只是不要命地把鲜血往戚生嘴巴里喂。
侠女的血不是驱邪吗?姜夏想试试,以己命,换他命。
不仅仅是恪尽职守,她做这个决定,首先想到的不是任务,不是任务说要保护男二。
而是作为姜夏,想保护戚生。
却也不是喜欢,是情义。
直到失去意识,姜夏才终于松开握着长剑的手。
也看了,戚生最后一眼。
·
三月后,天气转凉。
电视屏幕上却仍旧大热地播放着新剧,当红小生陆寻的新剧。
是那个关于落魄公子步步称帝的故事。观众却发现,里面那个女三号演技倒退了,她以前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瞪眼,灵气得多,更是“眼技派”。
说起来,因为这场大热的新剧,演女三号的“姜夏”被更多人知道,同时也丢了不少老粉丝。
人还是那个人,可说不上来,现在这个就像刻意模仿从前那个一样,能打80分,却差远了。
可她确确实实和姜夏长得一模一样,粉丝也只好接受演员油腻了这个理由,转粉其他。
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姜夏”,是叶家的大小姐,叶绮罗。
这一世,反而是她做了侠女的替身。
这也是…她与叶时迁达成的协议。——从此她做姜夏,和陆寻剧组搭戏,而姜夏,做她叶绮罗,与小舅舅永不分开。
至于演技这个东西,叶绮罗毕生的努力都花在了那一次上。
哪一次呢?
叶时迁约陆寻谈判那次。
他把她完全打造成姜夏的模样,从眼神,到举止。
事关陆寻,叶绮罗分外努力。以至于在叶时迁那双毒辣眼睛的挑剔下,终于像足了几分。
却也只能维持短短几个小时,便再装不下去。
可这足够了,足够在陆寻面前以假乱真,给他下套。
叶时迁约了陆寻,告诉他:姜夏才是真正的叶家的大小姐,只不过想入娱乐圈,这才起了艺名。
而家里那个,才是假的。因为叶司令夫妇不同意晚辈入娱乐圈,这才万不得已,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
他这样说,是想让陆寻同意交易,叶家扶持陆寻的演艺事业,而陆寻,心甘情愿做叶家大小姐的情人,说难听点,就是被包养。
但是,光前一个条件已经让陆寻心动,在燕京,权势至上,演艺圈子多多少少也得看那些上位者们的脸色,同意叶时迁,这无疑百利而无一害。
是十分诱人的交易。
然而,陆寻还是有些风骨的,可后一个条件,直接把他这些风骨碾成粉末。
那是姜夏啊,哪怕没有交易,他也心甘情愿。
少年不禁想,难道她是害羞,所以要让小舅舅来这样说?
还记得那一次,姜夏忽然凑近他眼前,说如果他以后娶的人是“和他眼底倒影着一模一样”的人,她就把剑给他。
以至于,陆寻真的彻底误会了。他以为……姜夏同样对他有意,再看看对面,坐在叶时迁身旁的女孩子,那样明艳,眼底隐隐含着情思,蜻蜓点水般,掠过少年的心湖,蛊惑着他答下那个“好”。
一音落定,叶时迁笑了,那双仿佛揉进时光与岁月的眸浅浅漾开,光华流转。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小侄女的问题,又悄无声息地干掉一个情敌,而此后,他会让叶绮罗代替姜夏活着。
而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子,他会留在身边,做“小侄女”。
叶时迁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就像以前许多次那样,可他千算万算,漏算了姜夏也会死。
为了救戚生而死。
他再见到她时,是在燕京最大的医院,戚生守在身边。
这是叶时迁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年,十分漆黑的一双眸,玉石之质,干净纯粹得让他也心惊。
此刻戚生脸色苍白,那黑就更加浓重,如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却再波澜不起来。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抠出的殷红鲜血还在往地板上滴,一只手却紧紧捂着姜夏那截手腕,失血到如细瓷般苍白脆弱的手腕,上面包着纱布,纱布渗出血色。
又是割·腕……
可这一次,叶时迁却慌了神。
他尽可能扬起唇角,不让自己的脸色丧得那样难看,这里不是叶家,他不能丢脸于人前。
可终究,那位燕京高高在上的副书记失了魂,丢了魄,艰难地将眸光从变成直线的心跳监控屏挪开,苦笑起来。
那笑里含着泪,真真正正悲凉到极点。却无人懂。
而戚生,仍旧如石像般,就僵在那里,没有悲喜。
直到医生护士过来劝说,这少年才回过眸,竖起修长的食指在唇边,仿佛在嫌他们吵到了姜夏。
而做噤声的动作时,少年始终眉眼温柔,笑意宠溺。
这般场景实在诡异,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说:“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
戚生十分平淡地开口,眼底是洞悉世事的通透,他说:“我只是舍不得。”
只是…舍不得她。
我以为,死的会是我。
·
再后来,姜夏又回到了叶家。
戚生肯让,是因为叶时迁承诺——他有让尸·首不腐的方法。
这位副书记也确实做到了,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在叶家宅邸下,修建了古·墓。
也请来了寒玉棺。
甚至其他古法,只要能保尸·身不变的方子,他都用上了。
里面的气温极低,躺在棺材里的姜夏面容生动,栩栩如生,只是长而翘的睫毛上沾染了风霜,却再不会化开。
这样也好,叶时迁想,他再也不用担心年龄的差距,他和姜夏之间的八年…已经因为生死彻底抹平,也不用担心这只小野猫被人觊·觎,她如今,完完全全,只留在他身边。
可夜深人静时,男人还是会落泪,背靠在寒玉棺前,抱着膝盖,仿佛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物。
直到失去,叶时迁才明白,姜夏不是玩物,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只小野猫。
她是他爱的人。
不是喜欢,是爱。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就像好朋友局长说的:叶时迁精心织了个网,以为天·衣·无·缝心里美滋滋,然后就等着扫除障碍,姜夏那姑娘往里跳,可人家不玩了,直接就飞走了,叶时迁却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到头来,作茧自缚。
但局长说错了一句话,既然是茧,就还有破茧成蝶的一线希望,叶时迁始终没有忘记那晚,忘记那晚姜夏制服邪物的本事。
这样的本事,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年代,按理说迢迢历史长河上,早就该失传了。
意识到这一点,再意识到姜夏始终来历不明这一点,叶时迁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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