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俊脸挨得很近,灼热的气息不时喷到她的脸上,她的耳畔也是他浅浅的呼吸声,那一瞬间,她觉得车内都充满了他的气息。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就像他的人一样,蓦地,程挽的脸也红了几分,身上的温度似乎更高。
稍没留神,他就往她的额头处贴了一张退热贴。退热贴触到肌肤的刹那,额头处顿感一片冰凉,程挽不禁“嘶”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偏头,却不料,稍稍动了动,那人就注意到了,立刻扳过她的脸,动作无比轻柔,道:“别动。”
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像是对待孩童般,轻声地诱哄着。蓦地,程挽就僵住了身子,只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任由他贴上退热贴,丝丝冰凉渗进肌肤,竟也浑然不觉。
“去医院的路需要一段时间,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醒你。”
程挽点点头,依言闭上了眼,身子也的确是乏了,没多久,她便沉沉地睡去。
可头疼得实在厉害,车开到一半,程挽就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因为尚在病中,程挽头疼得快要裂开一样,脑子里乱哄哄的,甚至神智也有些不大清醒。
车内开了暖气,所有的窗都紧闭着,置身里面就像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火炉里,热气开始一点点地侵蚀着她,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程挽皱了皱眉,哑着声音道:“开窗!”
声音小小的,却透着浓浓的不悦。
闻言,正在开车的傅司远一怔,转过头望向一旁的程挽,只见她此时面色潮红,整个人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嘴里不住地轻声嘟囔着“开窗”。
她突如其来的胡搅蛮缠并未让傅司远觉得是无理取闹,相反的,他看着她病中这副虚弱的样子,心中更觉一阵怜惜,道:“挽挽,你现在身子弱,外面风大,不能开窗。你听话。”
然而,他的这番劝慰非但没有平抚到她,相反的,说完后她的反应更激烈了。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刹那,他就听到了她轻声啜泣的声音,起初声音低低的,后来竟有愈演愈烈之势。见状,傅司远忙停下车,抽出纸巾,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他,样子显得很是无措。
许是在病中,她的胆子大了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里面打架,搅得她心神大乱。眼前的人面容也是模模糊糊的,让她看不真切,但又隐隐的,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这么一来,她胸中的苦闷更甚,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悲伤一拥而上,全涌上了她的胸腔上,堵得她胸腔发涨,一下子没忍住,就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她用力地扯着身上的衣服,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忘了眼前这是何人,在这一刻,只想把这么多年来压抑着的委屈、悲伤统统发泄出来:“呜呜呜,为什么不把窗打开!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啊,这些年,我就像是困在了火炉里面,密不透风,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好闷好热,我快要喘不过气了,呜呜呜,开窗啊,快点开窗啊!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见到女孩这样,傅司远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一阵一阵的疼。他无言地凝望着她,眸光深如墨,半晌,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拗不过她,细细地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车窗摇开的刹那,冷风猝不及防地外面透进来,让程挽生生打了个寒颤。见状,傅司远忙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然后欺身上前,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眼,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双眸处,小心翼翼地拭去了她的眼泪。
“我现在已经把窗打开了,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困住你的火炉砸开一个洞,然后带你离开。挽挽,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遭受这些了……”
挽挽,别怕。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那一刻,程挽只觉这道声音与她脑海里的某个声音重合了,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清晰了些。
她有些恍惚,像是瞬间回到了那个夜凉如水的晚上,回到了那个破旧的音乐室,而记忆中的少年就像此刻这样,温柔地对她道——挽挽,别怕。
那个她曾以为只有在梦中才能听到的声音啊,如今又回来了,还是那样的熟悉,还是那样的富有安全感,光是听着,就让她躁动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莫名地,她就红了眼眶。后面的话已听不大清了,可她依旧胡乱地点着头,然后,再次沉沉地睡去。
望着女孩的睡颜,傅司远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拢了拢盖在她身上的外套,然后,再次启动车子,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到达医院以后,医生给程挽开了药,然后还让她去挂瓶输液。无论是来医院之前还是来到医院以后,傅司远都一路牵引着程挽,挂号取药,为她忙前忙后。
看着傅司远忙碌的身影,程挽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张了张嘴,无数次地想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的事情。
可是啊,问了又能怎样呢?哪怕知道答案了又能怎样呢?他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阻碍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一一跨越了。
就当她懦弱吧。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就这么一直维持现状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是啊,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放弃了,可眼泪啊为什么就像断了弦的珠子似的,往眼眶里争先涌出,止也止不住。
一旁的傅司远见了,向来清冷的双眸闪过慌乱,又是心疼又是无措,一阵手忙脚乱后,没有半分犹豫地就用衣袖给她擦拭眼泪。可怜那件高级定制的限量版衣服,衣袖上瞬间就沾满了泪水,甚至夹杂着鼻涕,瞬间就变得脏兮兮的,那人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连自己有洁癖的事情也抛到了脑后。
“很难受吗?”
“嗯,很难受。”
那根针管扎的仿佛不是她的手背,而是她的心脏,让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她再看了看面前的人,便缓缓闭上了眼,不欲再看他眼里的担忧和焦急,把他的一切情感都拒之门外。
傅司远,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了,哪怕是之前仅剩无几的勇气,也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了。
“实在是难受的话,不如我去医生来看看?”
傅司远皱了皱眉,望着脸上满是泪痕的程挽,不放心地道。
然而,程挽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不用了,只是觉得累了,休息下就好。”
“好,你睡一觉,输完液我叫醒你。”
程挽点点头,再次闭上了眼,许是真的累极了,没多久,就传来了她轻微的鼾声。
她的头靠在了椅背,身子稍稍往旁边侧了侧,睡着时,头不自觉地往他那边歪。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依旧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状,傅司远无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扳过她的头,动作分外的小心翼翼,把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让她能睡得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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