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穹宇的目光和嗓音都甚是温暖安定人心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一向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的骆非池,这下却是迟钝的将眼光堪堪地移向窗外磅礴的灰白色雨幕当中,而事实上在这厚实的玻璃强下却是听不到外面的雨声的。
陈穹宇只是眸光一闪,哑然失笑道,“瞧你!当初非得拉我来这帮你管店铺,说是这儿能帮我治疗情伤,那你呢?你从来没这样失态过,到底怎么了?”
“嗯?”,骆非池的注意力总算被他吸引回来一点了,回头茫然地看他,然后露出略带歉意的神情。
白皙俊逸的脸庞,一向恣意张扬的人,此刻却是如此茫然的样子,陈穹宇最看不得这样的脸了,所以又耐心问了一遍。
“我……”,骆非池喉头滚了滚,却还是欲言又止,但看着陈穹宇那样温柔注视着鼓励的目光,想了想,却还是换着话头说出口了。
因为他问的是——“你觉得我做错可能吗?”
“我并不觉得现在这间咖啡厅的样子有多好,但至少比以前没有遮蔽的咖啡屋好的多,可……可我可能真的做错了”。
骆非池的眉心又皱紧了起来,眼睛里有晶莹闪烁,“以前有个人说我一定会后悔的,为我做了敲掉咖啡屋这个决定而后悔,我还反驳她说——难道我还要赔本经营才是快乐的吗?”。
骆非池说到这,眼睛一闭,眼泪却是顺着眼角飞快地滑落下来,砸到了原木黑色的桌上,灼出滚烫的温度,然后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然后她说,那种东西是我永远都不会懂得的……”。
门口的没了铃铛的风铃被暖气槽吹的直溜溜乱转,陈穹宇闻言,也是沉默了半晌,许久,他想了想才道了一句。
“也许是吧!改了店铺,那些横梁就锁住了风和天空,就算你全把墙壁换成透视玻璃也无济于事。可你觉得现在还有人能在那种梯田一样的座位上看太阳日落,体会那种坐在风中感受的内心平静吗?不可能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无欲无欢……这不是你的错”。
陈穹宇隔着桌子,拍了下骆非池的肩,眼神笃定地看着他。
夜幕渐渐降临了,咖啡厅里也已经没有人了,依照陈穹宇对骆非池保守个性的了解,骆非池肯定会因为晚餐时候到了,从而挑偏话题见他去吃晚餐的——
这就是骆非池的个性,对不同人有不同的态度,他时而平静,时而热情,时而冷沉,时而爱惜,但无论是哪种态度,他却永远都不会和人谈深入的心里话,虽然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但他尊重别人,自然别人也敬重他。
他不喜欢别人的质疑,所以他会选择什么都不说,那自己也会表示理解。
可没想到,这次骆非池却是说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她的话的。以前别人劝我再多,再有道理,我也从不会想这些,也从不会为我的决定而感到后悔……可这次我真的感觉到我做错了”。
“她三年前就和我说过,不防赵家,迟早他们会爬到和我一样的位置的,她还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可以去找她问清楚这件事情,可我……”。
骆非池掩面而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陈穹宇从没见过他如此这般过,但愣了一下,也还是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因为国内日益猖獗的赵家势力而感到精疲力尽,拍了拍他的肩安抚。
“没事啊!你可以再去找她嘛。和她好好说说——你都能认可的人,应该不会不听你认真解释的……”。
陈穹宇知道骆非池说的那个她,是一个从五年前就开始定期和骆非池邮件交流的人,以她的睿智卓识远见征服了骆非池这个从不和人讨论他精神世界的人。
不过虽然自己是他好友,但好像因为那个人要保密的缘故,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叫Ann,而骆非池特地取了个外文名Chak和她交流,而这还是他只在有一次借用骆非池电脑的时候,无意中知道的。
骆非池并不常说她话,而陈穹宇也只是知道骆非池每当收到她的邮件都会暗自兴奋很久而已,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所以再想要说什么也无从说起了。
骆非池却是扶了下陈穹宇搭在自己肩上安慰自己的手,示意他无事,睁开眼却是泪眼婆娑。
“不,她不会再回我了”。
骆非池自己突然冷笑一声,又怅然起来,自顾自地摇头。
“她知道我的抱负,她也想帮我达成。所以三年前她才会让我去找她……她给我一个地址和期限——因为她做这件事情十分危险,所以让我尽快前往……”
骆非池说到这,不禁抽气了一声,五官都皱了起来。
“可我却因为害怕那样真的去做了后,真的听了她的计策如何铲除赵家,我就和我爸爸一样,一辈子都要为这个付出,却最后什么也没有地死去了,那种无望的事业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所以我遇见了唐程昕,我就没有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在那个地方找到过她了”。
骆非池修长的眼睛在咖啡厅的光影下显得有些肿胀,陈穹宇知道那不好受,却也无法说什么。
而骆非池却是压抑得久了,不吐露出来就更难受了,何况那也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
“我后来发邮件问她我还可不可以找她,我可以帮她处理掉身份不安全的事情,她却说,你要是想对我好的话,那把这世界上任何人当成我来就好了……我就知道她是怪我怯弱了”。
骆非池低着头,“可是我又做错了,她的最后一封邮件,是请我帮她择选适用文稿的,她叫我要在午夜之前回他的,因为我跟她说过在工作日我都是可以立时收发邮件的。可我……可我因为”。
骆非池实在说不出口,他又因为唐程昕的撩拨又推迟了回江成全……哦不,是Ann的事情,早知道江成全这个名字还是他千辛万苦才在第四年的时候□□出来的,因为她是个活跃的社论家,讲大一点,就是促进社会进步的人,讲通俗一点,就是社会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都是他们揭露的,这种人的身份自然是要保密,毕竟他们说的那些,可都不是一般人能说的。
但就是想起这个才更叫骆非池心酸,他好不容易才赢取了她的一点信任,也获取了她想要帮助他的努力。
她一个智谋远虑的社会评论家,加上他一个手中掌权的政府官员,本就该努力用生命剥削欺蛮民众的黑社会赵家收拾得一干二净的。
而他本来是有机会要和她去为那所谓的人类事业献身的,却是后来自己不舍得放弃安逸生活,被明媚生花的唐程昕的庸俗而又实在的生活吸引,不敢同她去追求那有信仰的人生而已。
可骆非池现在后悔自己曾经不相信她的事情了,也后悔那天没有果断的拒绝唐程昕而推迟回复了,所以她消失了,也如同她说的那样,真的不回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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