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我等了整整十年。我好不容易放弃了等待,你们却开始劝我去开始另外一段等待。”
她终于拿下了手,露出了那双被遮住的眼睛:“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那双剔透的杏眼像是养在水银里的一丸黑珍珠,黑白分明,透着彻骨的冷。
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她面无表情,像是灵魂和躯体已经分离。
苏嵘生突然觉得有些无法直视这双眼睛。
他抬起手,重新替她盖住流泪的眼,感觉到她沁凉的泪水落在他的掌心,潮湿的睫毛刷过他的纹路。
“对不起。”他重重的道歉,认真极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阮阮突然笑了。
她拿开他的手,窝回椅子里,闭上眼睛笑的满不在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眼角的泪珠还没掉下来,她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情绪,笑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跟他说又有什么用呢?他是陆昱瑾的朋友,自然是偏向他的。
就算是陆昱瑾做错了,他也只会劝她忍耐,等待,宽容。
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着她缩回阴影里,看着她顺滑的长发滑落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唇角带笑,泪水干涸。
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地握拳,苏嵘生的心里突然涌上了失落。
顾阮阮却恢复了平静,只淡淡的道:“你走吧。”
苏嵘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站起身:“夜里凉,保重身体。”
他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能给她片刻的安静和私人的空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顾阮阮睁开眼看了一眼外面繁华的灯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难得的安静没有保持太久,脚步声却渐渐近了。
以为是苏嵘生去而复返,顾阮阮只淡淡的问了一句:“落了什么东西吗?”
“是。”一个熟悉的男声贴着耳边响起,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把心,给落下了。”
猛地睁开眼睛,大眼里全都是凌厉,顾阮阮不用扭头就能准确地喊出这个人的名字:“顾、明、翰!”
“看来,阮阮也很惦记我。我真是太高兴了。”顾明翰低头深深嗅了一口她的气息,脸上露出惬意。
顾阮阮猛地站起身,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你怎么进来的!”
陆昱瑾这次加强婚礼进场的审核,除了防备方婉茜之外,未尝没有防止顾明翰捣乱的意味。
酒店整个都已经被包了下来,除了苏嵘生这种在这里留宿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进的来。
顾明翰又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不欢迎我?”好以整暇的微微一笑,顾明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阮阮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即使不是新郎的身份,他也一定要看看她第一次穿婚纱的样子。
美极了。
美得让人,恨不能毁了这一切。
勾起嘴角撕扯出一个阴暗的笑,顾明翰伸手想要触摸顾阮阮的脸:“阮阮,你后悔吗?”
新婚当夜被当众扔下,被别人非议看笑话,你后悔了吗?
一把拍开他的手,顾阮阮的瞳孔中央像是燃烧着火焰:“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早点逃离你,没有早日看清楚你的真实面目吗?”顾阮阮轻轻扬起唇,声音都变得温柔:“后悔呀,后悔的恨不能一刀捅死你。”
“是吗?捅我一刀,阮阮就开心了吗?”低低的笑了起来,顾明翰竟不知道从哪儿真的掏出一柄水果刀。
将刀鞘摘了下来,他将刀柄塞进顾阮阮的手里,伸手握住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乐意之至。”
“你以为我不敢吗?”顾阮阮厌恶极了他这副深情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
浅褐色的眸子带着款款柔情,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就是这幅样子,这幅样子迷惑了她,迷惑了爸爸妈妈,引着她堕落进无边的炼狱!
漆黑的瞳孔周围泛起了猩红,她的内心疯狂地叫嚣着。
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爸爸的仇就可以报了!
杀了他!
可是手指,却颤抖的厉害。
杀了他,值吗?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变成杀人犯,值吗?
顾明翰对她的挣扎视而不见,温柔地笑了笑:“阮阮下不去手吗?”
“那可怎么办呢?阮阮下不去手,不原谅我我可是很难过的……”口气里都是为难,他的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意:“不如,我来帮一帮阮阮吧!”
说着,握紧了顾阮阮的手,朝着自己胸前一递。
血腥味在草木香气中格外的浓重,黏稠的液体滑入指缝,冷却之后像是盘旋的毒蛇。
愣愣的看着月光下闪着寒芒的匕首沾染上锈色,顾阮阮打了一个寒颤,挣扎着后退一步:“你,你疯了……”
“阮阮,你愿意原谅我了吗?”顾明翰依旧痴痴笑着,对胸前的伤口不闻不问,“如果不愿意,再捅一刀怎么样?”
第三十章 救救我的孩子
感觉不到痛一般一把拔出水果刀,执拗的想要再次塞进顾阮阮的手里。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腥臭气让顾阮阮再次涌上了反胃的感觉。
可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心惊胆战地猛退一步,惊恐不已:“不!你别过来!”
浅褐色的眸子溢出星星点点的温柔和喜悦,顾明翰轻笑一声:“阮阮是心疼了吗?”
兴奋之下越发向前靠了一步。
从阴影中走到光明,清冷的月色将他前襟那大片的血迹渲染地分明,触目惊心。
“你别过来!别过来!”顾阮阮只觉得脑海中的那根紧绷的弦刹那崩裂开来,整个人的情绪瞬间崩溃。
害怕、恶心、惊恐交织,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转身跑了出去。
“阮阮!阮阮你别走……”
身后,顾明翰的呼喊声仿佛还带着低哑的笑意,如影随形。
心跳飞快,顾阮阮拼命地跑下露台,甚至不敢等电梯,就顺着一旁的安全通道一路逃了下来。
在见到楼道里那透亮的灯光,和远远走来值夜班的服务员的时候,一直提起来的心才终于得以放下。
无力地停住早已酸软的双腿,靠墙努力的喘息着。
伴随着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和耳鸣平息,一股胀痛渐渐地从小腹涌了上来。
似乎有什么温热腥滑的液体,从下方流淌而出。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不,不!
瞳孔扩大,顾阮阮近乎绝望地抱住自己绞痛的腹部,眼前却开始渐渐模糊。
“陆夫人,陆夫人?您怎么在这儿?您没事儿吧?”
嘈杂的人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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