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在学校时，他的老师和同学还说他谦虚有礼，懂事勤奋，可在她现在看来，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顾嘉科瞬间涨红脸，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到底是谁作践谁，分明是你想和我断绝关系，又为甚把锅甩到我身上！”
顾冰指着地上的那包衣服，严厉道：“这是什么？你不是小孩子了，还这样使着性子做事？”
顾嘉科还待说什么，却有咖啡厅侍者端着两杯咖啡揭帘进来。
待侍者放下咖啡走后，顾嘉科像是那股气泄完了，背脊往后靠，身子半软瘫在沙发椅上。
他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抽烟的动作很熟练。
顾冰惊到了，蹙眉冷峻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虽说两人有争吵，但在她心里，他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的小孩。
这充满男人意味的动作，让她无法接受。
顾嘉科不言语，仰着天花板，娴熟的吐着图样各异的烟圈。
顾冰越身过去，夺过他的烟，摁在桌上的烟灰缸上。
“你还是个大学生，怎么能抽烟？”
顾嘉科像是整个人都懒下来，冷冷道：“现在初中生抽烟都泛滥成灾了。”
“不论别人怎么样，都不是你这样的理由！”
顾冰意识到，自己得改变态度。她一味的教训他，还是以前那老一套，可他都这么大了，也是有自尊的。
念罢，顾冰声音放柔，视线凝在他的脸上。
“你有事可以和我商量。最近你的脾气很古怪，是不是叛逆期晚到了？”
原本只是想说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但提出这个假想后，顾冰越发觉得有道理。
他以前多乖多软多萌，和现在截然相反。
“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个孩子，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顾嘉科轻轻的声音，像是几天几夜没睡，累极了。
“我知道你长大了，有各种心事。但你有没有想过，很多念头只是阶段性的错觉，等时间一长就好了。”顾冰从旁引导。
顾嘉科只是问道：“你呢，你变了吗，你以前喜欢莫战霆，现在还喜欢吗？”
“……”顾冰一时被问住。
顾嘉科仍是仰起头的姿势，从头到尾没和她眼神对视，“你呢，你还记得从前吗，如果我们没有从瓜子山考出来，是不是我们的命运轨迹会完全不一样，会不会你就不会遇见他了？”
“……”顾冰垂下眉眼，陷入思考。
“我一直记得从前，我最近脑袋里冒出很多过去的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想忘越难忘。你恐怕都忘记了吧？”
“……我没忘。”真的没忘。
顾嘉科紧迫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一瓢饮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十块和两百块
一阵悠凉的风穿堂而过，仿佛将顾嘉科带入那年的大山。
天好热，他和顾冰攀山涉水，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大山，来到县城。
那时候的县城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就是一个魔幻的花花世界，他走在宽阔的水泥路上，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同龄人，大多穿着雪白雪白的运动鞋，而他蓬头精腿，脚上黄泥，不由自惭形愧。
他难抑羡慕，央求顾冰为他买一双鞋，路边摊就有，二十块钱一双随便挑。
可她没有答应，而是带他去县城最繁华的街道，在一家灯很亮招牌很大的店里，挑了一双两百多块的鞋。
他又羞又急，一直说鞋不好看，可她还是买下来。
牵着他的手，走出店门，她跟他说：“鞋主要是看鞋板，那种二十块钱的鞋不经穿，穿一次可能就开裂了。这两百块钱的做工好些，能多穿几次，款也好看，真的算起来，还是这两百块的鞋更划算。”
然后，她又对他说了很多话，每一句、每一句他都记得。
……
咖啡厅，顾嘉科似是忆起往事，视线有些失焦，声音也幽远清泠，“你曾对我说，世上千种人有千种活法，不必羡慕别人，也不必嫉妒，待以后，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很多曾经心心念念的东西都会变得不屑一顾。”
曾经，他连进门都惧怕的那家“品牌”鞋店，现在可能都不屑进。
真的就像她所说的一样。
可有一样，他永远没办法不羡慕，不嫉妒，那就是莫战霆。
他不嫉妒莫战霆的出身，也不嫉妒莫战霆的才能，只嫉妒，她喜欢莫战霆。
她的喜欢，那么纯粹，就如他对山神的敬仰，不因金钱，不因名利，无法验证，也无法改变。
顾冰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曾说过这类话吗，或许有吧。
“是啊，你做到了，我去你们系办公室的时候，你老师和同学都在夸你，你的优秀远远超过同龄人。”顾冰轻柔的嗓音像那日山涧的清泉，叮当作响。
“可再优秀也比不过莫战霆。”在她心里，他永远比不过。
“你没必要和他比，你们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他很倔强，似是回到以前，身上一股牛劲。
“他是我前男友，你是我弟弟。”
顾嘉科沉默良久，末了呵呵笑两声，用手重重揩了一下两只发红的眼睛。
“这阵子我反复无常，吓着你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姐。”
在最后一个字时，他咬重了音。
顾冰轻嗯一声，不多言语。
先行一步离开咖啡吧的顾冰不知道，顾嘉科最终还是将地上的那包衣服捡起来。
他蹲在地上，轮廓异常深邃、带着高原人特征的英俊脸庞埋在衣服里，有压抑的涕泣从脸与衣服的间隙传出来，悲痛难忍。
有女生没注意那道啜泣，以为小包厢里没人，揭帘而进，发现有人蹲在地上，吓得惊呼一声。
顾嘉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愤怒望向包厢门口。
女生惊傻了，大张的嘴塞得下一颗鸭蛋。
天，这不是他们那个系草吗？
一瓢饮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凡事不要立flag
回到工作室的顾冰，灌了一大瓶水，但仍是填不满口中的干燥。
有股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却也散不去。
她去MO的论坛和贴吧逛了一圈，又登录那个名为【粉红君】的微信小号，没看见MO在朋友圈发什么状态，即退出来。
真的被他猜对了，顾嘉科不知什么时候起心思变了，好在她及时找到他，将事情说清楚，掐掉那点幼苗。
大学生活那么美好阳光，顾嘉科一定能很快走出阴影。
轻叹一声，顾冰忍不住摸出镜子，照了照头顶。
总是这么叹气，她真怕自己会早生华发。
站起来，端起水杯去茶水间接白开水。
茶水间是公司最重要的八卦扩散地，自然少不了八卦的载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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