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四月节。立字解见春。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
如果春天带来的是希望,那夏天给予的就是成长,在生生不息的希望里快速成长。
顾越在这一年夏天代替牧野见证了人类决定性的进步,而安安却在他们对夜欢呼的那晚,经历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她在一夜之间长大,独立,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挡在顾越身前,为他的理想遮风挡雨。
他的安全,成了她一个人的战场。
在这个战场,安安腹背受敌,尝尽孤独,却始终怀揣着顾越曾经给她的温柔一往无前。
安安以为自己的心会在长久的杀戮里变得坚固,可每一次和顾越刀剑相向,每一次听见他的枪响,她就想用死亡来结束这场灾难。
当有一天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同类时,绿荫问她,“有没有想过结束以后要和顾越怎么生活?顾越可是早早就预定了你的一生一世。”
安安坐在窗台上晃着双腿,嘴里含着顾越给她准备的枣片,脸上笑容灿烂,“哪有那么多一生一世啊,就算有也是人和人。
我?大概只是顾医生一生一世里的那场灾难,好在,只要我愿意,只要他点头,灾难就可以和平收场。
荫荫姐,以前,我哪怕只是流鼻涕都会去蹭顾医生的怀抱,可是现在我就算流血断骨也不会和他讲一个字,你说是我长大了,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绿荫知道答案,安安也清楚明白,不是她们越走越远,而是爱情被流年腐蚀的面目全非,‘对立’是从出生就定下的,而‘结束’只能依靠她们的死亡。
“我们不与人为敌远不能成为人类放弃杀死我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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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立夏。
晚饭后,顾越搂着安安在医院的小花园散步,他告诉安安,“安安,今晚局里有事,我一整晚都不会回来,你在医院好好睡觉不要乱跑。”
安安正在吃餐后甜点,听见顾越的话后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说:“嗯嗯,你去吧,牧野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晚上不用再陪着他,会好好睡觉的。”
顾越为安安的理解放心。
顾越离开以后,安安果真听话的回去了病房。
病房里,牧野正在看受伤这段时间攒下的卷宗,安安不好打扰他,说明自己的安排后就去了顾越办公室。
为了让安安把办公室住出家的感觉,顾越不仅给她置办了小床,还每天一束鲜花不间断,保证她一进办公室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味。
往常,安安会在花香里倒头就睡,今天,它不仅没有勾起安安的睡意,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她越发兴奋。
实在没电视可看的时候,安安抱着钱包出了办公室。
医院旁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安安喜欢吃他们家老板自制的小零食,往常去逛必定会买足好几天的量,今晚的她格外嘴馋,一进门就买的停不下来。
花光所有零钱后,安安意犹未尽的拎着零食袋子回了医院,一路上边吃边哼小曲,心情好的不得了。
经过岔路口的时候,安安捡到了一朵会发光的花,和她在梦里数次见到的那朵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安放于眉间,一个静躺在掌心。
就在安安准备在周围找找它的主人时,一阵熟悉的顿痛在心口迅速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眉心渐渐滚烫的温度。
安安撑不住突如其来的不适跌倒在地上,零食袋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跌下,精致的手工糕点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碎成许多块儿,让原本完整的花纹不复存在。
痛意和灼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当红光在安安眼前炸开的瞬间,许久之前见过的一个画面突然闯进了她的脑海。
储物室的角落,精致的锦盒,繁复的花纹,火红的花朵……
原来,她那时候并不是身体不适。
安安攥紧衣服,强压着身体的不适,踩着不稳的步伐向地下车库走去。
两人在一起不久的时候,顾越就以带安安体验大自然美妙为由带她走过一条摄像头拍不到的路,那里,没人能看到她的狼狈。
车库暗淡的光线,给了安安极好的伪装,她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最旁边的电梯,额头冷汗密布。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安安立刻恢复‘正常’,她走进电梯,按下顾越办公室所在楼层,然后,假装惬意的靠在电梯壁上等那一声‘叮’响起。
晚上,办公区人很少,安安倒也不怕自己的样子被旁人看到。
她扶着墙停停走走,终于在撑不下去的前几秒进了那扇门,门后的灯依旧明亮,她的眼前却赤红一片,连她最喜欢看顾越穿的那件白衬衣都染上了血色。
她这是怎么了?
安安在门后靠了几分钟,等最激烈的那波痛感过去时,双手用力在门后一顶,踉跄着走到了穿衣镜跟前。
镜子里的她和梦里的她如出一辙,尤其是眉心那朵若隐若现又真实可触的火焰花,将安安为数不多的侥幸彻底击垮。
她无措的抱住自己缩在墙角,既不敢尖叫,也不敢咬自己,能被顾越察觉的任何事她都不能做。
小心的躲藏和身体里越来越清晰的变化快要将安安逼疯。
她拿出手机,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按下电源键,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让她尝尽了失败的滋味。
苦涩到绝望。
下一波绞痛袭来的时候,电源键终于被安安按了下去,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脱力的垂下了手臂。
屏幕上她和顾越接吻的照片近在咫尺,现实里的她却觉得自己与这种幸福远隔天涯。
“顾医生,顾医生,顾医生……”
安安无望的重复着被自己刻在心底的名字,想起他的好,他的别扭,他的微笑和他的……背影。
最后的微光掩去顾越的温柔时,安安猛然想起来第一次被他带去见家长时奶奶的话,她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人解决不了,又不能告诉阿越的事就来找奶奶,奶奶不一定能护你周全,但至少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不是,她可以把这句话当真?
有了这个念头,安安拼命将已经到了眼眶的眼泪憋回去,咬牙把手机捡回来给自己叫了辆出租。
目的地,观音庙。
司机来的时候,安安已经坐在路边浑身发冷,和之前的灼烧感判若水火,巨大的落差正在一点一点消耗她的意识。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家里养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女儿分外珍惜和疼爱,一看到长得乖巧的安安自然泛滥了父爱。
他以为安安来了例假,身体不适,亲自把她扶上车躺在后座,又给她买了被热可可才发动车子向安安指定的目的地开去。
观音庙里的烛火还在夜风中摇曳,安安昏昏沉沉的靠在门框上等着李叔来接她,那个过程很漫长,却也是她落入深渊前仅有的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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